今日,明日,后日,都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地度过。她上元夜出宫这回事好像真的没有被任何人知晓。唯一不同的是,她身边的福庆,被调到了御马监。
福庆离去时,极为踌躇满志:“没承想撺掇殿下您出宫还能换来这般好事,早知如此,奴才应早早撺掇才好。”
扶欢被他这副讨巧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笑完之后,不免还有些担心。毕竟那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权力大,是非多。
福庆的心态比扶欢好上太多:“我是掌印调过去的,那些踩高捧低的人要使心眼之前也得掂量掂量。”
说得也是,慕卿的面子,在大多数时候都很好使。
福庆离开的时候是欢欢喜喜的,扶欢也替他高兴,她是善心的人,总是希望她的毓秀宫里,人人都能高兴,都能找到自己的好去处。御马监离毓秀宫也不是很远,不过就算是远了,她要是想去,也算不得远。如果平日得空,想念福庆了,骑马顺便听他说话,也是一件趣事。
但是说到骑马,她的马技是应该练练了,昨日她已经听说了,今年开春皇帝确实计划来一场春猎,听闻朝堂之上已经议论过这次春猎,大约就定在四月份。
扶欢想着,她要寻个时日,探探皇兄的口风,是否愿意带她一同前去。
寻个什么时日好呢,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择日不如撞日,要晴晚替她换上那套青花莲纹的襦裙,坐上鸾轿,要往皇帝处去。现在虽已到了春日,但倒春寒起来还是能冻得人厉害,扶欢不敢大意,外罩了雪兔毛的大氅,不让一丝冷风漏进来。
毓秀宫去往皇帝日常批阅奏章的昭正宫,距离虽然不长,但有几分曲折,要路过好几处宫苑。扶欢在鸾轿上细细想着到了皇兄跟前,要如何说话,皇兄才会答应她让她同去春猎时,公主鸾轿前却突然跑过一个慌张的太监。
宫里行走坐卧都有要求,在宫道上,即便再着急也不能跑。
扶欢皱了皱眉,前头自然有人拦住他,叱问他何事慌张。
太监在鸾轿前跪下,刚一答话声音就变了掉。
“婕妤——婕妤娘娘投井了!”
这一句话他几乎是哭喊着叫出来的,想来人命关头的当头,也顾不上什么宫规礼仪了。
太监的声音尖细,还隐隐带着凄厉的声调,就连扶欢也听到了那句骇人的话语,她扶住轿椅的指尖微微泛白,有细细的青筋在手背上隐现。她的眼前仿佛晃过一片片垂荡下来的白绫,还有织金绣花的鞋,无力地垂在半空。
扶欢定了定神,叫来晴晚。
“仔细问问,到底是何事。”
晴晚过去了,那太监引起的动静暂时平复下去,可宫人一副副平静安稳的面庞下,到底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无从得知。就连扶欢自己,一时半会心绪也无从定下来。
不多时,晴晚便过来了。她是宫中常年服侍公主的贴身大宫女,见识比一般的宫人多,此时来回话脸色竟也惨白了许多。
扶欢免她行礼,问道:“到底是何事,婕妤……投井?”投井两个字,仔细听来,扶欢的声音带了颤。
晴晚垂下头,虽然脸色白了些,但声音平稳,咬字清晰。
“那太监是柳婕妤的宫中的洒扫太监,今日一早,他在柳婕妤宫殿洒扫时,发觉井中有衣衫漂浮。原以为是宫中的宫人不慎跌入井中,没想到将人捞上来一看,竟是柳婕妤。”
扶欢静了半晌,将鸾轿的轿帘放下来。公主的声音冷静清晰,泠泠如玉:“现下宫里尚未有中宫,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这种事拿去禀告太后娘娘稍嫌晦气,晴晚你带这太监去回皇兄罢。”
“今日还是先回毓秀宫,现在这时候,还是不要去找皇兄惹他烦心。”
回到毓秀宫后,晴晚当即让人去太医院请了太医过来。今日的事太过突然,虽未见到什么可怖场景,但晴晚仍担心会对公主产生什么影响。万一受惊发起热来可不好。
扶欢坐在绣榻上,倒没有晴晚担心的受惊发热,多宝阁上的白玉瓶里,放着一株瘦梅。劲瘦的腰身,向上的枝干上点缀着星点绿意,那梅花的是绿的,比之一般的红梅白梅更为罕见。
她瞧着那罕见的绿梅,不由得想起那位柳婕妤。
这位近来圣眷正盛的柳婕妤与扶欢并无多大交集,可以说,后宫的嫔妃与扶欢都没有多大的交集,除了未来的皇后娘娘,扶欢正经的皇嫂。她只在见皇兄时瞧见过这位柳婕妤两回,依稀想来是个柔媚的女子,柳眉和顺,樱唇妩媚,同皇兄说话时,那双含情目一直脉脉。
这样一位女子,如何会想到投井自尽。皇帝即位不久,后宫中嫔妃寥寥,她现下是最当盛宠的一个,假若添上一点运气,生下位皇子或是公主,这一生倒是能平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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