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清隽的身影的转过来,在暮色中,露出如画的眉目来。

慕卿长得好,扶欢是是知道的,该说阖宫上下,谁都知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东缉事厂的提督,生了一张太过漂亮的脸,五官如致,单单是那肤色的白,唇色的红和双眸的黑就像是是本领最登峰造极的画师拿颜料一分一分描绘出来,不多一丝,不少一毫。

这是怎样一个冰肌玉骨,芝兰玉树的人。若他是一个全须全尾的人,该是上京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可慕卿偏偏却是文官武将口中的权阉。

扶欢还未走到他身前,慕卿已远远地朝她施了一礼。慕卿的五官生得好,但看来却并没有寻常太监的那股阴柔女气,盖是他瞧人时眼神太冷,寒冰一样,通身遍体的高高在上。

不过到慕卿这个位置,他也不必对太多的人卑躬屈膝,就算依着自己的脾性待人,也并没有人敢指摘。

但是面对她时,慕卿的眉目是温和的,如同寒冰被太阳暖化,便现出了里面潺潺的柔和春水。

“殿下唤臣的名字即可,厂臣二字,臣万万不敢当。”

遇见慕卿,扶欢先前所有的烦闷与不痛快都先抛到了一边去,她看着慕卿,多看一眼也觉得欢喜,天边的沉沉暮色也因此变得鲜活亮眼起来了。

不过到底也不能多看,一个帝姬,对着太监使劲地看是个什么道理。

扶欢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了,但是唇畔生出了的那朵细微的花没有收回去,仍在面上。

“你兼了东缉事厂的提督,就连皇兄召你时,也称你为厂臣,我若直唤你姓名,岂非是不懂礼数。”扶欢这么说,显然是将她之前看到慕卿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忘记了。

慕卿垂着眉眼,自眼睑到眼尾的线条宁静流畅,好似他整个人也如这般澹泊,并不如外头传闻那样心狠手辣,为排除异己肆意斩杀功臣能将。

“此是圣上抬爱。”慕卿拱手,“奴才是天家的奴才,也永远是殿下的奴才。”

进到毓秀宫,慕卿只略略抬起眼来,就见到毓秀宫正殿内,鎏金的兽角香炉内,安安静静的,没有燃香时升起的淡白色烟气。他收回视线,回首见扶欢的裙摆要撩过阑槛,便蹲下身,亲手去拾扶欢的后裙摆。

跟在扶欢后头的小宫女缺了那份机灵,愣愣地见慕卿抢了她的差事,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有大宫女晴晚忙将她扯了过来,使了个眼色让她跟在身后。

扶欢还在想着慕卿的那句话,永远是殿下的奴才,那这么说,是不是——扶欢生出了一种猜测。她转过身来,慕卿恰好放下裙摆,织金的襦裙,轻柔得好似一层云雾,连落下也是悄无声息的。

“听厂臣的意思,这毓秀宫的宫务,厂臣没打算撩手?”

自慕卿兼任东厂提督外,扶欢便想或许要不了多久慕卿肯定会卸了毓秀宫的差事,司礼监和东厂,哪个衙门不比她的毓秀宫重要。即使让慕卿总管毓秀宫的宫务是父皇的旨意,但到了现在,他是皇兄的心腹,再管着这些事到底也有些大材小用。

扶欢每每想到此便有些难过,慕卿不再管理毓秀宫的宫务,那她就少了许多见他的机会。

司礼监和东厂,到底离内宫远了许多,便是想偶然遇见也欠缺那一分运气。

她带着期盼的语气,问出这一句话来,眼眸清亮,似乎有光在里面悄然盛放。

慕卿抬起眼时,就碰到了她的目光,他浅淡地笑着,话语依然恭谨谦逊,将自己放得很低:“能帮殿下执掌宫务,是臣之幸事。”

扶欢咬住下唇,还是没压下弯起的唇角,为免被人发现,她转过身,声音还是飘着:“如此,便辛苦厂臣了。”

虽是管着她的宫务,但慕卿也不是日日都来,可大多来的时候,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掌印太监,都会给扶欢带来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皇家内苑的帝姬,身份高贵,可自生下来就只能看得见这方方正正四方围城里被圈起来的一片天,外面辽阔的世界,扶欢十几年的人生,只来得及匆匆看上几眼而已。

慕卿给扶欢带来的是两本游记,扶欢在皇家的藏书阁中,偶然翻到东番来大宣传教的一位僧侣所写的游记,不知为何,这本游记收到了内苑藏书阁。扶欢翻到后,便对这异邦人眼中的大宣江山着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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