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梦圆心中一动。

钱长为跟她问起陈爷爷李奶奶的事,别人只要脑子正常,都能推断出其中一人必是教授,却未必能肯定另一人也是教授。

齐冶何以肯定二老都是教授的?

要说是听过二老的名声,也不太可能。

二老是搞工学的,跟齐冶搞的理论研究相差甚远,齐冶又不是会关心其他专业的人,怎么会听说他们的大名?

只能认为齐冶是通过别的途径知道的。

问题又来了——

“宋特助,当着上司的面不回话,还敢走神?”

齐冶说话声变得低沉,言语间仿佛在酝酿着风暴。

宋梦圆抬眼望着齐冶:“董事长的问题和工作没有关系,我不觉得有必要回答。”

低气压一下子消散了。

齐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认为我做的事不值得一提?”

这就无理取闹了啊。

宋梦圆隐约知道齐冶想要的什么,就是不愿意去捅破那层纸。

有些事一旦挑明,就会回不去了。

可是,上司的情绪还是要安抚的。

宋梦圆说:“不是的,我认为董事长为了解决公司困难,愿意冒险去投资一个项目,本身就很难得。我想钱教授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公司将来也会感谢你今天的决定。”

齐冶后退两步,站在那儿,看上去孤伶伶的,宋梦圆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宋特助,你认为我做的事情,对你没有任何帮助,是吗?”

宋梦圆不得不心里咯噔一下:完蛋,齐冶真就是想要她夸夸她。

可是,真没什么可夸的啊,她还觉得齐冶有点欠打,齐冶根本就不缺夸好吗?

是她的夸奖比别人的金贵吗?

心里涌上了千言万语的槽,却不能吐出来,那别提有多难受了,就跟憋尿差不多。

“董事长,你的工作不是帮助我,而是我帮助你完成决策,指导公司的运营。不管董事长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要尽可能辅助你把决定传达下去,推动公司切实执行你的决定。”

求求你,不要再说傻话了。

齐冶定定地看着宋梦圆,终于垂下眼帘,转过身,走向办公桌。

“你去打饭吧。”

宋梦圆松了一口气,尽力忽略齐冶瞬间露出的失望神色,离开了办公室。

她还是有点担心,生怕齐冶又搞什么妖蛾子,幸好一天下来齐冶都如常工作,就是命令她跑腿的频率高了点。

行吧,这也是上司的特权,幸好不算过分,就不追究她搞职权骚扰了。

到了晚上,宋梦圆才有空跟袁怡晨探讨白天的事。

晨晨:啊这,你怀疑齐冶可能查过你的事?Emmmm她那么有钱,找个私家侦探打听你的事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果然对你旧情未了咯?

谁还不是个宝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考虑放弃五万,直接辞职了。

晨晨:!!!

晨晨:你居然接受这个假设了!

谁还不是个宝宝:不然呢?我又不傻。

晨晨:我知道,你会装傻。

谁还不是个宝宝:去你的。

晨晨:我不走,那啥,你真不要那五万啦?!

谁还不是个宝宝:嗯,反正学姐不会催我,我厚脸皮拖一拖,晚些时候再还也行。

晨晨:行吧,只要你想好了,我都支持你的。

晨晨:梦圆啊,我就问问,别生气哦。

谁还不是个宝宝:别问了。

晨晨:好叭。

宋梦圆知道袁怡晨想问什么,幸好对方还算善体人意,没勉强问出来,不然她会暂时和袁怡晨绝交八小时。

退出传书,宋梦圆摘下眼镜,在床上转辗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以前嗅到的令人静心宁神的香气仿佛失效了,只有脑内烦乱的思绪此起彼伏。

唉,恐怕以后不能再装傻了,看今天这个情景,齐冶多半会忍不住,找个时间挑明了,到时她可要怎么回应?

还不如走掉。

一想到要走,宋梦圆胸口就一阵阵的难受,眼睛酸涩。

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迷迷糊糊地入睡,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一声“咔嗒”,那声音很轻微,像发生在梦里,又像发生在现实里。

宋梦圆意识尚在清醒和迷糊之间,不断地在想睡觉和想起来察看动静这两种念头之间转悠。

忽然,她又感觉到了什么,那是说不上来的奇怪感受,好像有什么在盯着她,仿佛一只阿飘。

她吓醒了,胆战心惊地坐起,向床边望去,什么也没有。

什么嘛,虚惊一场——等等,下方那一大团黑糊糊的是啥!

那里原本应该只有地毯吧?!

宋梦圆整个人都炸毛了,鸡皮疙瘩一下子从全身冒出,凉气跟电流一样刷地窜过她的脊背。

她下意识触动床头柜感应灯,灯光大亮,赫然发现那儿是一个蹲着的人,脸埋在胳臂里,只露出了一头乌黑的头发。

什么鬼啊!

对方感到光,慌忙抬起头,原来是齐冶!

宋梦圆又吓又怕,又是恼火。

“大半夜的你进来做什么,你不知道这样做很吓人吗?吓死我了都!还不赶紧出去!”

宋梦圆骂完,才发现齐冶那张俊美的脸上全是眼泪,像是哭了好久,怔住了。

齐冶慌张地擦了把脸,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整个人恨不能缩起来,小声地说:“对不起……我这就出去。”

她的背影垂头丧气,走得还拖拉,关上门的时候又很委屈地朝这边瞥了一眼,目光里充满恋恋不舍。

直到齐冶彻底关上门,宋梦圆才回过神,又开始发呆。

刚才的齐冶,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冰冷和锋锐,也没有一丝丝的别扭,只有毫不遮掩的本真,就像——不,根本就是六年前的齐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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