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没听清。

阮芽:“没什么。”

夜间入睡前,下起了雨,遥遥有滚滚闷雷声入耳。柳催雪睁开眼,静静看了一会儿屋顶,掀开被子坐起来。

起身行至窗边,抬手推开窗,他坐在书案边。雨水滴滴答答敲在瓦片,汇聚成水珠,顺着屋檐一串一串滚下来,他出神望着珠帘,素缎长衫下身量略显单薄,长长墨发披散双肩,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双眼透着无尽的温柔缱婘。

他小时候很怕打雷,阮清容却不怕,她胆子很大,一般小孩怕的她都不怕,最喜欢玩蜘蛛和毛毛虫。

那时候他们天天都睡在一起,有天夜里下雨,雷声很响,他怕极了,更怕被她小看,不敢说,捂着耳朵缩在被子里发抖。

她发现了,把他叫起来,非要拉着他出去,两个人站在大雨里。

女孩小时候长得快,她那时候比他高一点点,很有大姐姐风范地把他搂在怀里,让他注意看。

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她头顶长出了嫩芽,那小芽遇水疯长,很快就长成了一颗小树,把他们罩住,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水漏下来,大颗大颗砸在人身上。

她威风极了,昂着脑壳,“我牛吧!”

他顾不上害怕,用力点头,“好牛啊!”

于是一整夜他们都在雨里站着,她头太重,淋了雨更重,一动就要栽倒,他得伸手帮她扶着。就这样一直到天亮,雨停,她才把树枝收回去,牵着他回屋睡觉,“下次下雨再玩。”

之后他再也不怕打雷了,反倒很期待,想看她头顶长小树。

小时候不懂,长大后才知道,她是妖,原形大概是一棵树。但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也没有找到跟她树叶一样的树,连她的一个同族都找不到。

她是他生命里一场绚烂而短暂的烟火。

雨还在下,柳催雪从回忆中抽离,一个人影极快从窗前闪过,脚步声远去后又靠近,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探进窗户里,“咦,你还没有睡觉呀。”

柳催雪拉下脸,“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你要去哪。”

阮芽嘿嘿一笑,“我刚回来,我去找衔玉玩了,但那个山洞洞口太浅,睡在那里要淋雨,我就回来了。”

他脸色更冷,“原来你每天晚上都去找他。”

“那咋了。”她扒拉扒拉额角的湿发,“难不成你害怕?还要我陪你睡?”她歪头思索,也不是不行,“不过要加钱哦!”

柳催雪:“……”

他视线扫过她并没有发芽的颅顶,摆摆手,起身欲关窗,“你走。”

她“哦”一声就走了,窗户即将关上时,一只手又从外面伸进来,强推开。

柳催雪:“又干什么?”

圆圆的小脸从窗缝里挤进来,阮芽眉飞色舞,“忘了跟你说,今天下雨了,早上树林里肯定有蘑菇,我去给你摘!你明天就有蘑菇鸟蛋山梨粥吃啦!”

蘑菇鸟蛋山梨粥吗,都是清淡鲜美之物,听起来还不错,柳催雪忍不住开始期待。

阮芽眨眨眼,“我去睡觉啦。”

翌日,柳催雪醒来时,阮芽已经采完菌子回来了,正在院子里生火。

许是昨晚下雨,叫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夜间入梦,早上迟迟不愿醒来。

难得睡个好觉,柳催雪精神饱满,命木偶人打水来洗漱后,颇有兴致前去围观,看看他平时吃的粥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阮芽坐在小板凳上,见他出来,连忙把自己早上的收获展示给他看,“瞧瞧,一大篮子,五颜六色的,这种我以前见都没见过,绝对好吃!”

菌子炖鸡,尤为鲜美,想来煮粥应当也是不错。

她小时候也常跟着伙伴们进山采菌子,不过那时大家最常采的也不外黄白两种颜色,这种红红紫紫的倒是少见。

柳催雪垂眸扫了一眼,“小若油伞,大若华盖,确实很漂亮。”

阮芽举起一个比她巴掌还大的红伞蘑,“我小时候吃过最大的都还没这个一半大呢。”

柳催雪:“九华仙山,灵气充沛,草木自然也比别处生长得好。”

“这样啊。”她很乖地点头,眼看米糊熬得差不多,把一篮子花菌都倒进了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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