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口又有骚动,又有几个黑衣男子拥簇着一个白衣男子走来,他大概二十七八岁,一身衣饰极其考究华美,眼睛深邃而好看。只是面颊未免太瘦,面皮贴在脸骨上,显得阴鸷而忧郁。

“你这又是何必?当众和我置气,又有什么意思?”男人开口说话。

周舒讶异这声音竟这般端方斯文温柔,和他的长相……嗯……有点隔阂。

这两人但看矜贵的气质倒是十分般配,怎么看怎么像一家子,周舒猜应该是夫妻吵架,但是看他们这样子,当是身份非同一般,若是吵得很难看,觉得丢脸把他们这些围观群众杀了灭口怎么办?

莲娘明显也十分害怕,但到底比周舒要冷静些,用冰凉的手按了按周舒,示意她不要东张西望。周舒这才注意到已经有个莽汉正盯着自己,连忙低垂眼目,只用听的。

“我既然离开了燕家,便与你再无瓜葛,你此番尾随而来,所为何事?”女子声音软糯,说话却理性而有条理,周舒觉得如果是电视剧里这种场景,一般女方都要歇斯底里的,这女子反应这么冷淡,哦,感觉好像并不是这场爱情的主动者。不过他们之间是不是爱情,目前还是待定。

男子沉声道:“我追随妻子而来,又能有何目的?”不知为何,周舒竟然听出几分悲凉。再一次忍不住抬头看。

女子不说话,一旁一个侍女倒是白眼翻上天,满脸不屑。

男子旁边一个麻脸随从大声道:“少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怎能不讲道理?你父亲犯了重罪,我们少爷千方百计才将你保了下来,你却不知感恩,一味给少爷罪受,你可考虑过少爷感受?”

“感恩?是呀,我是要感恩。”女子说话很慢,声音发着颤,却见到她微微仰着头,眼睛里全是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闪一闪,令人心碎。

“阿柔,这六年你在我家里我可是给你受过半分委屈?你不喜欢和我母亲住在一起,我便与你另辟宅院居住,你不喜欢孩子,我也从未对你有何要求,身为燕家家主,我已经二十有七,却后继无人,你可曾为我为我燕家想过?”男子的声音还是那般斯文端方,一句句说来,周舒不由有点感动,这么听来这男人还挺好的,在大昱这种地方,婆媳问题生育问题都为妻子考虑,不容易啊。

随即,女子冷冷的一句话却将局势彻底扭转,让周舒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外面养的人不是有身孕了吗?还须得我来为你们燕家生儿育女?”

男子本来镇定的眼神变得飘忽:“你竟然知道?”

女子只是嗤笑,仿佛根本对他不屑一顾。

男子终被这态度激怒,似乎本想要挽回,终于也不说话了。

女子依然冷冷的:“我当日离开便将休书留给你了,你我再无瓜葛,我做什么又与你何干,还请自重。”

“你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还在这里耍什么威风?不过是我们公子的下堂妻罢了!别以为拿你没办法。”那随从恁地威风,好一番忠勇,唾沫星子喷老远。

那公子一挥手:“别说了。”

女子倒是不惧: “燕公子何必顾忌,我如今和丧家之犬又有何分别,不如就此给我一个痛快,我也好泉下去见我爹!”这么说着,却真的流下泪来,那高傲凄艳中夹杂着楚楚可怜。

“你!好,阿柔,你不要后悔!”男子的声音依然斯文有礼,却让人听了冒寒意,拂袖转身,在众人的拥簇下走开。

这酒舍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一直在旁边镇定吃瓜的掌柜的淡定打量了下周围,吩咐小二收拾店堂。

女子从二楼下来,对那掌柜的道:“今日十分抱歉,因我之顾,让掌柜的受惊了。”

掌柜笑着道:“大家都是相熟的人燕夫人倒不必歉疚,燕大少爷这样身份,又岂会为难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燕夫人摇摇头:“恐怕和你想的不大一样。”又望向莲娘周舒二人这边:“惊扰二位了,很晚了,今夜我劝二位不要出去,且在这里歇息一晚,吃饭住店的钱都算在我账上,明日我送二位出去!”

莲娘有些担心:“夫人的意思是,那公子打算杀我们灭口?”

燕夫人轻勾唇角:“你放心,今日在这里住一夜便是让他知道我决心要保护你们,他知道了,便不会伤害你们。”转身,又向二楼包房走去。

周舒觉得她似乎很礼貌客气,却依然有着久居上位者的那种倨傲,这种倨傲和她的美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压迫的气势。看来她也是知道丈夫对她还有情,但凡她稍微示意,他便会随她心意。怎么说呢,美女就是任性啊。

店小二走过来:“二位随我上楼吧!这里主要是酒肆,二楼除了老板娘房间和两个包间,只有三间客房,并不对外,今日里刚好剩一间二人间,你二人住一起,不知方便与否”

莲娘笑着说谎:“方便,我们本就是母子,从前我屡次单独来吃饭,都以为这里只卖酒饭 ,倒不知道还另有玄机。”

三人上楼,周舒往右一看,最左边这间是二楼的茶房,隔着走廊是两个包间,再往右是燕夫人的房间,另外一边还有一间房门窗紧闭,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进了房门,莲娘放下行李:“事不宜迟,要不就把刚刚你吃饭时说的那些妆术演示演示吧!”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布兜,一整套的化妆工具都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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