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言重了,恕在下冒昧,改日若是当真有三生之幸,能与公主殿下结为连理,那这几位皇子殿下便也都算是在下的弟弟,在下待之,必与公主别无二致。”
阿日斯兰语气格外认真,一双眼睛无比诚恳的看着顾锦。促使顾锦又想起了去岁猎山之内,阿日斯兰奋不顾身的将她从狼口中救下,为了她的名节,即便自己伤重难行,也绝不与她同乘一马,顾锦的心肠不是石头,面对如此热烈的阿日斯兰,她多多少少也有些许动摇。
转日行猎,仍与去岁相同,两个时辰一场只可在林中狩猎,头彩者赠赤金如意一柄,因为顾值被贬,顾伸又不能上场。国朝皇子只有三人参与,多少还是冷清了些。顾锦便与众人一同进林中狩猎。
然而今年的结局十分出人预料,顾偃猎得二十三只,顾攸猎得九只,顾锦猎得三只,顾修猎得四十一只,阿日斯兰挂零。
看着阿日斯兰面前空荡荡的地面,君王顾鸿的脸色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到底还是一句话也没问,直接将金如意赏给了顾修便抱着挚爱的南曦公子,回帐休息去了。
“哎呀,阿兰世子,你这是怎么搞的?光顾着看我长姐,连怎么弯弓都忘了?”顾攸抱着肩膀,踩了踩阿日斯兰眼前的地面:“你说你,可当真是将整个蒙兀室围的面子都丢尽了。”
“六殿下,在下今日为何挂零,诸位心知肚明,如今何苦要来讥笑?”阿日斯兰攥紧拳头看着顾攸。
“我们知道什么?分明是自己学艺不精,贪图我长姐的美色,瞧瞧你这点出息,别说你一个外邦世子,你便是漠南汗王又能如何?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你今日挂零!”顾攸的嘴巴依旧毫不饶人,挺着瘦窄的小胸脯与那漠南世子叫嚣。
“你!!!”阿日斯兰气急,忍不住朝顾攸挥起一拳,一把便被顾修接住了。
“怎么?世子是想与我试试身手么?”顾修冷着脸,手掌发力攥着阿日斯兰的手腕,力气之大,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阿日斯兰余光一扫,便看到了一旁面色温文的韩墨初,对于韩墨初阿日斯兰多少有些忌惮,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世子这是做什么?我两个弟弟年纪尚小,如有什么冲撞自有我这做兄长的来与您分说。您别忘了您脚下目今踩的是大周国土,在此处与国朝皇子斗殴您还是想想后果。”
顾偃立在阿日斯兰身后,从顾修手中将阿日斯兰的手腕搬了下来,神情肃穆犹如两军阵前一般。
这三人眼下一致对外,仿佛要将这个阿兰世子生吞活剥一般。
“你们几个又在吵什么?”
众人的喧嚣,终究还是将回帐更衣的顾锦引了过来,见顾锦过来,顾攸立马凑过去拽住了长姐的衣袖,可怜巴巴道:“长姐,阿兰世子打我。”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将阿日斯兰惊了一跳,眼见是一句话也没问,直接便成了他的错了。
“打哪儿了?”顾锦将顾攸拉到身前,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又摸了摸顾攸的脸蛋:“他好端端的为什么打你?”
“唔,他今日猎场挂零,气不过,所以就打我。七弟替我拦,他还要打七弟。”顾攸吸吸鼻子,眼圈红的十分方便。
“乖,同着外族,不能哭。”顾锦摸了摸顾攸的脑顶哄了哄,转眼看向一旁的阿日斯兰:“我六弟生性是顽皮了些,但无论如何,你怎能打他?春猎本是游戏而已,一场挂零又能如何?”
“公主殿下,您误会了。在下实在是...”阿日斯兰瞬间觉得百口莫辩,只能叹口气从背后的箭袋中取出一支羽箭,看似铁质的箭头,轻轻一掰便断了。阿日斯兰的箭袋也不知被谁换了,整个箭袋里没有一只能中目标的羽箭。:“公主殿下,在下今日挂零实在事出有因,春猎虽是游戏可也关乎我漠南部族的颜面,请恕在下不能不怒。”
顾锦看了看阿日斯兰的箭袋,又看了看一旁神色不一的三人,心下恍然明了,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在顾攸屁股上:“小东西,一眼不看着你还淘出圈了?说实话,是不是你干的?”
顾攸嗷的一声捂住屁股,一头又钻回顾修背后:“长姐,冤枉啊,这宫中上下又不止我一个人瞧不上那漠南的鹰,凭什么就怪到我头上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顾锦看了看另外两人,不可思议的皱起眉头:“驰儿,难不成是你干的?”
“长姐,此事与我和六哥都无关”顾修那张脸天生正派,无论是说真话还是假话都极易让人相信。
“那是谁?四弟,你说,你可也跟着一起胡闹了?”顾锦的目光又转向了顾偃。
“长姐,世子所言可有证据?若是没有那便是凭空诬陷。诬陷国朝皇子,这可不是小事,漠南世子还是想清楚了再说。”顾偃也同样面不改色的与顾锦对视,并且很成功的上纲上线。
“公主殿下,在下到底不能自己换了羽箭让部族蒙羞。”阿日斯兰暗暗咬牙,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
“箭袋是我换的。”不远处,一个摇着轮车的少年抱着一个皮质箭袋,满脸歉意的朝众人行了过来。
“三...三弟?”很明显,顾伸是个完全出乎顾锦预料的人。
“世子阁下,今日之事皆是因我而起,与我这三个弟弟无关。”顾伸抱着箭袋到了众人面前,将箭袋放在了阿日斯兰跟前:“世子也知道,我这双腿不能行走,平日里也不能骑射,只能用些蜡箭自娱,昨日许是忙中出错,奴才将您的箭袋与我的拿错了,如今完璧归赵,还请世子阁下多多海涵。”
这番话,说得阿日斯兰彻彻底底的哑口无言,哪怕这番话漏洞再多,他也不能再多说一句。只能将那一肚子苦水咽了回去,借着顾伸给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三皇子殿下言重了,既然是误会,那在下自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你说一句不计较就完了?你当着我们长姐的面,凭空诬陷我们清白,这又该怎么算?”顾攸捂着屁股白了阿日斯兰一眼:“这些日子我们见你初来乍到,还时常邀你去宫中闲坐,结果你便这样想我们,你如此人品,凭什么与我大周攀亲啊。”
“今日之事都是在下的不是,不该对三位殿下心存不良,还请三位殿下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在下计较。”阿日斯兰朝着顾修三人一一行礼,又朝公主行礼道:“公主殿下,您能否原谅在下?”
“罢了罢了,既然都是误会,那说开便是了,世子又何苦这样郑重其事的。”
“殿下,若无事,在下先行回营了。”
阿日斯兰转而与众人告辞,见人走远,顾锦又看了看明显都憋着些笑意的四个弟弟,挨个脑门上戳了一指头:“你们几个,都几岁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你们知不知道,那是邦交啊!真是不可理喻。”
顾锦转身也朝自己营帐的方向走了过去。待公主走远,四个人都捂着脑门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再接下来,除了顾修以外的三个人都不同程度的笑出声来,互相小声埋怨着对方方才的表现,这大约是这四人今生今世,最亲密无间的一次了。
正午的日头升的老高,众人四散离去
顾修又一次走到了韩墨初身侧。
韩墨初伸手拍了拍几乎要与自己等高的顾修的肩头:“殿下,您是什么时候学会面不改色的说谎的?”
“我几时说谎了?”
“殿下,臣不是告诉过您,臣什么事都知道么?”韩墨初眯起眼睛,其实昨夜,顾修半夜钻出去与那几个皇子密谋的动静,他听的一清二楚,只是佯装熟睡没有戳破罢了。
“那你说,要如何责罚?”
“臣不是要责罚殿下,臣的意思是,若是殿下实在讨厌那位漠南世子,臣可以帮您想些办法。”
“有办法又能如何?若是长姐喜欢他呢?”顾修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喜欢?殿下这么小小的年纪懂得什么叫喜欢么?”
“我...懂得。”
“那殿下说说什么叫喜欢?”
“喜欢便是,便是...”顾修想了想,终究没说出一句所以然来。双手用力扒在韩墨初肩头,双腿盘在韩墨初腰侧,也不管自己眼下身子多大,就那么趴在韩墨初背上,低声在人耳边道:“师父,我不想用膳,我想去放马。”
“放什么马放马?殿下也不想想自己已经疯了一个晌午了么?”韩墨初十分自然的便将顾修驮在了背上:“不成,先用膳。”
“师父。”
“叫师父也不成。”
“师父,只放一圈。”顾修整个人趴在韩墨初背上,贴着人耳边的语气真挚恳切。
“罢了,殿下说好,只放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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