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傅则的指责,姜应檀寻了木椅坐下,悠闲地撑着下巴,“怎么,你生气后把门堵上,这就讲道理了?”

傅则尚且“年幼”,从没与人这般争辩,一时间落了下风。他左思右想,苦恼地搜罗反驳回去的话语,却遍寻不得。

最后急了,他直接耍赖捶床,“不!反正姐姐骗人。”

姜应檀反问:“哪里骗你?”

这一问正中靶心,直让傅则又变得怒气冲冲,一桩桩地数起姜应檀所做的违背承诺之事。

“那天晚上,你答应我不走,结果呢?醒来就剩一件外袍糊弄!”

姜应檀了然,说得是他刚醒时,因打雷而惊惧不已,拉着她的手不肯放,一边喊不要走,最后自己嫌烦,脱了外袍就离开。

她不以为意,摇头道:“那日你又没要我睡在床上,之后不是睡在屋里没走吗?这不算。”

傅则顿住,锲而不舍道:“这几日你去营地,日日都说早些回来陪我,哪日不是夜里才归?”

哦,这是她用来敷衍傅则的话,不过……

姜应檀挑眉,“何为早?你没说清楚什么时辰才算‘早些’,这也不算。”

接二连三被驳回,傅则愈发着急,猛地掀开蒙头的锦被,愤愤道:“那昨夜呢?你说一定会回来陪我,结果一夜未归,床铺都是凉的!”

“怎么没回来?”姜应檀换了个姿势撑下巴,很是无辜,“不是回府了吗?不是在院子里吗?是睡在主院不算,还是睡在侧屋不算?你也没……”

这话还未说完,就被傅则接了过去,咬牙切齿道:“是!我也没说一定要,睡!在!主!屋!”

说罢,他气急败坏地抖抖被子,又把自己重新蒙上,拒绝面对巧言善辩、歪理不断的姜应檀。

过不了多久,姜应檀听见被子里传来的抽噎声,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羊羔,“我……我只是想要人,咳咳!想要人陪……你们都骗人,都……都说话不算话!”

“则则不想……不想一个人……”

他哭得太凶太急,甚至哭到呛出声,接连不断地咳嗽,让姜应檀听在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确实是把“孩子”逗弄得过了,瞧着又可怜又悲愤。

姜应檀的悠闲姿态是摆不下去了,她坐直身子,正色道:“我有许多事情要做,有时候耽搁了也是常有的,并非故意而为之。”

她这话说出口,自己还颇有些不适,毕竟从未主动哄过人,一番举动做得颇为生硬。

要不是念在过去的日子里,“年幼”傅则坚定把一腔真心捧到跟前,给自己的日子添上几分乐趣,她才懒得这么哄人。

然而不论她说什么,傅则也听不进去半分,哭声不曾停顿,就像个三岁小儿一般无法讲道理。

不对,如今傅则身体里住着的,可不就是一个五岁稚童吗?

到了此刻,姜应檀方才后知后觉,傅则的情况与自身所想有点偏差。

一直以来,失忆后的傅则都十分乖巧、不吵不闹,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深信不疑。

日子久了,姜应檀想当然地认为,五岁的傅则本就是让人放心的脾性,进退有规矩、举止有分寸,并不需要多加费心与照料。

或许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比如昨天误以为她遇险,不会骑马也要跟着魏十急急来寻,然而她稍加安抚后,傅则又会变成自己印象里的懂事模样。

哪有一个五岁稚童,真能比二十而立的男子还要懂事贴心?

真的不会哭、不会闹脾气?

他不过是怕再次被抛下,怕自己像他娘亲一样消失不见,所以再怎么委屈和害怕,也要通通藏起来,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当年,她对母后不亦是如此吗?

恍惚间,姜应檀意识到,她从不曾正眼看待过眼前的傅则,而是将他看成逗趣解闷的玩.物。

对于玩.物,兴致高了,便随意哄哄,心情不佳,则冷脸无视。若是哪天厌倦了,随时可弃之。

可若是原先冰冷寡言的傅将军,倒也就罢了,两人之间因亲事结了梁子,实属对方活该。对着一个无辜稚童,她便是再睚眦必报的性子,到底也不该如此敷衍了事。

姜应檀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稍微低下身段“哄”了几句。

无奈傅则两耳一蒙,不论姜应檀说什么也不听,一直抽抽搭搭地不停。

反复几次后,她最后一点耐心也被磨灭殆尽,心中顿时冒出些火气,冷道:“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见到本宫,那以后也不用见。”

说罢,姜应檀甩脸就走,不分一寸的余光给傅则。

左右她冷情冷肺,横行霸道惯了的一个人,从不认错、从不愧疚,能些微缓和语气已经是难得一见,对方还不领情。

谁没事做,上赶着贴别人的冷脸?

可她走了没两步,就被人从身后紧紧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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