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屿刚刚换了面罩,还正在适应。要是换别的,一下子花掉这么多的点数肯定心疼坏了,可是换这个,他还觉得自己赚。
只要有它在,自己就能永远记住这份恨,永远不会淡化愤怒。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为了有朝一日杀掉戚斯年,不能让舅舅失望。
他永远都忘不了爸妈临死前的声音。
固定在脑后的链条可以调节松紧,像调整金属表带。交易所的人还说,如果自己长大了可以免费去更改大小。杨屿已经计算好时间了,现在自己10岁,估计再长大些,每两年就要更换一次,一直更换到18岁。
然后再也不用换掉。
自己要带着这份仇恨活下去,就算杀了戚斯年也不会摘掉,因为他说过,摘掉这个口罩就等于认清了自己的错误,原谅了他,成为了他的养子,绝不……杨屿摸着面罩上的精致弧度,简直像是给自己量身打造,从此之后,自己好像有了第二层皮肤。
迟早,自己要报仇。杨屿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刚准备关门,结果有一个人刚好站在身后,差点被他用门给夹了。
“你干嘛跟着我?”杨屿看到的是一个脸通红的戚洲。
跟在杨屿后面,戚洲的嘴里还振振有词:“泡泡帽帽,举,泡泡帽帽。”
“不许叫我名字,那是我爸妈给我起的。”杨屿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谁知道戚洲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先是摸了摸面罩,随后下滑,摸向了自己的喉结。
戚洲很害羞,刚刚被人夸漂亮,现在脸还是热的。原来杨屿和爸爸想的一样,他们都觉得自己好漂亮,但其实杨屿也很好看啊,这个面罩也很好看。他一只手摸着杨屿的喉咙,一只手摸向自己的,同时开始发出声音。这感觉让他新奇不已,一直以为自己是孤独的,可是自从听了风暴的动静,连通世界的那一扇小门已经不知不觉被杨屿打开了。
原来只要自己能够用手感受到震动,就能听到世界上的声音。声音由震动而来,有时细微,有时又很狂躁。
风暴很狂躁,震到他手掌心发麻,可是杨屿说话时又那么轻,细微地震起戚洲的触觉感官。
但是,了解了说话的原理并不能让自己听见啊,戚洲又想掏本子,可是小手再一次被杨屿按下。
“看我的嘴巴。”杨屿压住戚洲的手,他就是想不明白,戚斯年那么厉害为什么偏偏不让儿子学说话,“从今天开始,你的小本子我要没收了,你要学我。”
说着,戚洲手里的东西就到了他的手里,杨屿将它往衣兜里一塞,开始捏戚洲的脸和下巴。
好端端的,戚洲的脸都要被揉变形,口型也改变不少。他想要本子,并且知道自己的本子在杨屿的衣兜里,可是当他要去拿的时候杨屿就会抓他的手,往下压。
“以后不许你再用本子了,你要开始说话。”杨屿两只手抓住戚洲对应的手,发现他眼神飘走就用面罩撞了一下他的鼻尖,“你再不说话的话,所有的人都会把你当傻瓜,所有的人都可以杀了你。你爸爸不能保护你,魏苍也不能保护你。他以为他的部下只要有一个活着就能保护你,但是万一全部死光了呢?”
“啊……”戚洲发出一声着急的叫声,听上去又像叹气。这样捧脸脸的方式他以前也见过,有一次自己在车里睡着了,看到秦清叔叔也这样捧爸爸的脸脸,但是肯定没有杨屿现在这么使劲。
“是不是看不懂我说的话?”杨屿讲话的时候将嘴巴对准戚洲,轻而易举将他的脸揉红。真想不到,在军校高层和指导员面前呼风唤雨的戚洲,基地第二大向导疼爱的儿子,在自己的手里这么听话。可以随便揉搓他的小脸,还可以把他的小手塞在自己的兜里。
他的小手总是那么热,有时候还会出汗。不知不觉间,杨屿竟然笑了一下。
戚洲只顾得看杨屿的笑容了。
这时他第二次看到杨屿的笑,但是并不知道杨屿在想什么。脸上的肉被他捏来捏去,戚洲都怕自己的脸蛋被捏变形,可是杨屿的笑容又让他不舍得转开眼神,明明是那么凶的一个人,笑起来又让人觉得暖。
“我知道你现在看不懂,但是总有一天你要学会看懂。”杨屿继续说,也不管戚洲明不明白,“看我的嘴巴。”
戚洲虽然听不懂,但是这个角度他只能看杨屿的嘴巴。于是他的手不再乱动,不再要本子,而是探向杨屿的后脑勺,想要去摘这个面罩,好好地看一看。
“不能摘,这个需要钥匙。”杨屿慢慢地说,“现在我要开始教你了,钥匙,跟我念。”
“料……料……”戚洲盯着他的嘴,还想去摘。
“不能摘,而是不是料,是钥。”杨屿想不出该如何纠正他,“舌头不碰着上面,碰着上面就是料,不碰就是钥。”
戚洲的手被抓回来,摸不到后脑勺,他就摸杨屿的喉结。那里面一震动,他心里就觉得踏实。
“你就知道摸我,摸你自己!”杨屿将他的手拽住,压在戚洲的喉咙上,“自己摸自己,钥匙,跟我读。”
不让碰了,戚洲撅起了嘴巴,但还是认真学了。“料……只。”
“什么料只,钥匙。”杨屿忽然被他逗笑了,可能是戚洲噘嘴的模样特别有意思,但只和匙的发音纠正太难,他只能把手指伸进戚洲的嘴巴里。
戚洲的舌头又软又滑,根本抓不住,他从不知道摆放细节,还不如刚刚学习说话的小孩子呢,杨屿一边发音一边找感觉,既然没法用语言讲明白两个字的区别,他就用手。
自己嘴里也在不断重复两个字,要想教戚洲说话,首先自己要找到发音区别。“气不要发这么实,是虚的,你得让气体滑过舌头才能说出来……不是这样,再来。”
戚洲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屿的嘴,第一次,有人如此细致地教自己说话。他还是听不到,可是舌头可以感觉到,杨屿的指尖在舌头上滑来滑去就是在给自己指地方。现在他知道震动的意义,要自己掌握了这种震动,将来一定可以说出正确的声音。
“料……料,料!”但他无法控制气流,也控制不了音量,到最后有点急了。这个急法就和小时候刚刚明白自己是小聋人的时候差不多。他用力地咬字,像是在咬空气,可是找不到标准,无从判断是否说对。气流好像在嘴巴里乱窜,震动有时在牙齿附近,有时又在舌尖。
念着念着,戚洲的脸就开始往旁边偏了,目光也不再注视杨屿,从杨屿的脸上滑过。
眼睛里,都是想要逃离现状的心虚。
于是他的专注度很快散开,刚才那几分钟的热情随着念不对的沮丧感烟消云散。嘴巴不好好张开了,脸也左右地摆动,用身体的排斥反应去反抗现实。
“你别动!”可是杨屿并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用两只手将他的脸摆正,“还没学会说话,你不许走。”
戚洲没跑成,又回到刚才的状态,可是心里的焦躁又多了几分。嘴巴勉勉强强地张开,含着杨屿一根手指,杨屿不停地摆弄他的牙,弄得他好难受。
“啵,啵要。”他含糊地拒绝,开始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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