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这个么?”屈南又靠近了一些,问陈双,“因为这个,所以……想要退学?”

陈双不肯说话,失去了力量,任人摆布似的,只能听到屈南的问题。忽然,他反应过来,刚刚发软的心脏开始过载跳动,瞬间激活了他。

还没等到屈南有所准备,陈双已经将他推开了,横冲直撞着跑下去,又停住,快步跑上台阶抄起自己的书包,然后再一次跑下去。

眼皮上有着被划破的隐忍的疼,还有上过药的刺痛。陈双这次没再犹豫,直接跑出了校门。

跑出了学校大门,陈双的速度才慢下来,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刚刚发生了什么。屈南将自己的刘海儿掀开了,他什么都看见了,看见了自己的疤瘌脸。

看到了这块胎记……陈双边走边摸左太阳穴,借着汗水的润滑,真想把它全部抹掉。要是自己的手是橡皮或者黑板擦就好了,能把那些颜色彻底清除干净。

一整个下午,陈双就在学校附近走走停停,他还不能回家,因为下午有兼职工作。除了养弟弟,陈双也想凑一笔钱,万一手术能完全去掉自己的胎记呢,万一呢。

步行街到了下午变得很热闹,附近有中学也有大学,年轻人居多。陈双再一次将自己塞进泰迪熊工作服里,忙了一会儿之后,坐在横椅上休息。

眼皮上药了……陈双又想摸摸眼睛,结果只能用熊爪摸到头罩。屈南看见了胎记会怎么想?陈双不知道,当时自己的眼皮被盖住了,他没机会看屈南那一瞬间的表情。

看不见也好,陈双看过很多人的瞬间反应,大部分都不怎么好。有些人是惊讶,有些人是同情,还有些人是明明很惊讶却还装作不在意。

然后再找机会偷偷瞄,其实无论哪种反应都会刺一下陈双,陈双只希望大家没反应,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正常人就好。

去胎记手术需要多少钱啊?陈双再一次萌生了这个念头,他咨询过不少医院,医生都说效果不敢肯定,因人而异。手术也不是一劳永逸,需要反复去除,有些人的胎记则会变成疤痕。

变成疤痕?陈双又隔着头罩摸眼睛,这么大的代价,他也不敢去赌这一把。

“是你么?”旁边的位置坐下一个人。

戴着头罩的视线范围有限,陈双先看到一条腿。左膝盖贴着膏药,白色的运动短袜露出一圈浅边,一双又窄又新的跳高鞋。

“我是不是找错人了?”屈南侧弯着腰,靠近了问,同时揉了揉泰迪熊的耳朵。

陈双用熊爪挡了下眼睛,才点了点头。这人绝对是毛绒控了,他就喜欢毛茸茸。

“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还好是你。”屈南笑了笑,“我刚刚下课,从今天晚自习开始就要进行封闭训练了,所以……这半个月都不能来步行街。两周之后是比赛周,又有一个星期不能来,你上班的时候记得多喝水,可千万别晕倒了啊。”

陈双又点点头,隔着头罩,他有了和屈南正面交流的勇气。

“我啊,朋友不多,能和你聊天还是挺开心的。”屈南的手从熊耳朵上滑下来,顺着工作服的表层,滑到了熊爪上,捏着爪子上的肉垫说,“其实……我今天惹事了,让一个朋友不开心了。他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可是我一不小心看到了那个秘密,然后他就跑了。”

陈双听了一愣,屈南说的人是自己吗?

“他……脸上有胎记,所以一直不敢被人看到。”屈南低着头说,手指摆弄着熊爪,像手牵手了,“我没来得及说完话他就跑了……其实没什么,胎记只是皮肤上的颜色,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不应该成为他恐惧的原因。可是他太生气了,就跑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双咻地收回手来,还真是自己啊。只是他没想到屈南会自责,明明是自己跑了,他现在竟然自责。

“而且我反而觉得,有胎记的人……很可爱,那是他们的记号,是一种专属的记号。只是……他可能不这么认为吧。”屈南又说,转过脸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陈双迷惑地歪着头,从没有人觉得自己的胎记很可爱。

“我想着,既然自己惹他生气了,总得买个礼物哄哄。”屈南伸出手,在熊鼻头上弹了一下,非常地轻,“到你们店里买个熊送给他好不好?”

熊?陈双开始点头了,好啊好啊,还没有人送过自己玩具呢。

“那走吧。”屈南站了起来,再伸手拉熊起来,“你带我去吧,你挑一个,我送他。”

能自己挑吗?陈双又点了点头,挑玩具挑玩具,整个人很兴奋了,只是刚站起来,还没走两三步,忽然头罩剧烈震动起来,金属的固定架磕到了他的后脑勺。

他往前趔趄几步,装在熊围裙里的手机瞬间摔了出来,屏幕碎得稀巴烂。穿道具服的人最怕被人拍脑袋,轻则磕疼重则脑震荡,陈双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给拍了。

“妈的,敢挡老子的路!都他妈滚!”一个男人站在后面,身上散发出浓重的酒精味,猛拍了一下道具熊之后,正准备扬长而去。

忽然,他眼前天旋地转,被人拎着领口,双脚腾空一刹那,被掼倒在步行街的水泥路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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