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谢家的这场丧事并未在京城面上的风平浪静里掀起什么波澜,唯有贵妃灵堂失态之事被世家编排了许久。

许国公在见了白楚莲一面后,便为女儿下了这位白贵妃不足为患的结论。他甚至进宫劝许敏佳,白楚莲只是个颇有姿色的病弱女子,格局更是不大,小皇帝少年慕艾贪恋女色很是正常,碍不着她什么。便是许太后亦觉得进宫以后安静若鸡只待在长安殿不出的白楚莲最多不过是第二个兰妃,掀不起什么风雨,让侄女将目光放长远,早日生下嫡子才是正事。

许敏佳好面子,没法和两位亲人说,她与小皇帝至今未同过房,初一十五小皇帝来她这的时候,就是纯粹的坐坐,连话都没几句。许太后看不起兰妃,可最后还不是兰妃的儿子做了皇帝。这般想着,许敏佳更觉得白楚莲碍眼,恨不得除之后快,每日心里都在琢磨着如何要了白楚莲的命。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年末。

这一年当真是大起大落,有唏嘘不已,有踌躇满志,亦有绝处逢生。赵晟璟对于自己上位以后即将过去的元年并无留恋,将年二十九的国宴交给了许家来操办。这几个月来,许家在朝廷上的地位愈发水涨船高,一时风头无二,便是谢郭二家也只能避其锋芒。

许国公素来好大喜功,用起钱来毫不手软,他一个武将出身对于这些细致活并不在行,便大手一挥交给手下,让他们只管花钱闹个开心,底下的人自然是胡作非为。赵晟璟在心底默默算了一下账,尽管心中恨得要死,却也按压住自己的脾气,并不阻止许国公的乱来。

到了国宴时,赵晟璟携着他的皇后与贵妃坐在高座之上,许国公将自己的位置设在了君王的右侧,比左侧谢从安的位置高出了半个台阶。众人看在眼里,却没人说破,便是连圣上也只是扫过一眼以后,若无其事地拿起酒樽宣布开宴。

大周的国宴历来放得开,各个平日里打得你死我活的大臣到了宴席上把酒言欢,犹如生死弟兄,反倒是真正的过命兄弟,只在酒宴上相视一笑。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醉意,丝竹乐声与乐坊舞娘的舞姿都开始乏味。便在这时,许皇后忽地笑出了声,对着白楚莲道:“听闻贵妃多才多艺,尤善跳舞,不若今日让大家都开开眼界。”

皇帝与白楚莲皆愣了一下,皇帝立刻板下了脸,想要驳斥,却被白楚莲拉了一下衣角,柔弱无比的白贵妃看着皇帝笑道:“臣妾闺中亦曾习过舞,算不得擅长,今日既然大家高兴,臣妾愿为陛下舞一曲,陛下莫要嫌弃。”

大周宫廷与民间皆爱丝竹舞乐,国宴上献舞的嫔妃公主乃至贵女皆不少,贵妃献舞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许皇后突兀地提出让赵晟璟心有不悦,白楚莲愿意为他跳舞,他又有些意动,他还未曾见过白楚莲跳舞。

贵妃上来献舞,众人的喧嚣一下子变成了寂静。

这位非议不断的贵妃娘娘不知何时换上了轻便的舞衣,缓缓从容地走到殿堂的中间,明明是简简单单的几步,却叫人看出了不一般的风姿,像一丝柳絮飘过所有人的心间。丝竹声起,袅娜腰肢温更柔①,鹧鸪飞起春罗袖②,随舞飞扬的披帛如烟似雾缠绕着盈盈舞动的少女,那张清丽的脸在薄纱后若隐若现,竟叫人惊艳得移不开眼睛,媚眼如丝,丝丝扣人心弦。

一曲舞毕,飞扬的少女似在一瞬间由魅惑人心的女妖回到了清丽端庄的神仙妃子,嫣然一笑,轻移莲步,回到了年轻帝王的怀中,仿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众人的一个梦罢了。

直到接触到帝王不悦的眼神,众人才惊地收回灼灼目光,举杯掩饰心中的惊艳,又似乎明白了为何当初帝王硬要将人接到宫中做贵妃,试问在场的男子哪个不想要这样一个清纯又魅惑的美娇娘?便是许国公也在心中惋惜,可惜这是皇帝的妾室,要是旁人的,他还能要过来玩玩……

谢谭跟着众人默默收回了眼神,他不是第一次见表妹跳舞了,第一次见她跳舞是在她初回谢府的一个月下,彼时还十分青涩的豆蔻少女便能罗裙舞动让月娘失了光华,自此之后,他的心尖便被她霸占——可惜那时的他便已与郭家定下了婚约。他笑着仰头喝下杯中苦酒,想什么都没有用,他与表妹从无可能过!

赵晟璟顾不得还在国宴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黑狐裘披风披在了少女身上,对上她那对难得鲜活起来的狐狸眼,狠狠地骂了一句“妖精”,恨不能现在便办了她。

一旁看得清听得明的许皇后铁青着脸,恨不能现在便上去撕烂白楚莲的脸,什么清雅似莲的贵妃,呸!就是一个狐媚子!

散席时,小皇帝算是十分给面子地与国丈爷打了声招呼,夸了几句宴会办得好的客套话,便急匆匆地带着他的小贵妃走了。

许国公浑不在意,拉住想要冲上去阻拦皇帝的许皇后。

“父亲!你看看!陛下整个魂都被那狐媚子给勾引走了!”许敏佳当真想拿她父亲的大刀直接砍了白楚莲。

“男人嘛,这也是正常的。”许国公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小皇帝越是沉迷女色越是好对付,若真像他在做太子时表现得那样滴水不漏才叫人防备。

“可是陛下直接丢下我就走了,这分明是在打女儿的脸!您一定要帮女儿除去这个白楚莲!”

许国公横了一眼暴跳如雷的女儿,暗想着这女儿是被他宠得有些上不了台面,幸好小皇帝年纪小容易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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