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先走了。”

地下车库,用口罩帽子墨镜遮得整张脸都不见了的朱岚汀身后,停着一辆黑色保姆车。

“嗯,路上小心。”冬葵淡淡地点了点头。

“今天谢谢你,还有,抱歉,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还害得你……”

“是我自己的问题,岚姐不用放在心上。”

站在保姆车旁帮忙拿着包的韩芸,看着这“姐妹俩”间的客气,疑惑得都快脑补出几万字狗血巨作了。

“你……”

朱岚汀心里乱糟糟的,晚上发生的、看到的那些,竟然让她有了种不该就这样离开、放着冬葵一个人不管的感觉。这种感觉似是源于对冬葵的担忧,又似是一种面对未知的不安。她明白自己有时候实在是太容易多想了,却又控制不住。

“照顾好自己。”百转千回的思绪后,吐出来的,只有这么干巴巴的五个字。

冬葵:“嗯。”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朱岚汀觉得,那冬葵的眼睛就像自己名下那栋海景别墅似的——全景落地窗,添了单向透光的材质,里头看得见外面,外头却摸不清里面。她的目光总是那么平淡干净,石子扔下去,沉得不见了踪影,却未能激起半丝涟漪。

“你如果,”可能是太想激起涟漪了吧,明知道不应该这么急,朱岚汀还是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明白,我们这些二十几年无声无息,突然一下跳出来的’家人’,让你很难接受,也很难轻易相信。你不用强迫自己接受我们,以后也不要像今天这样委屈自己迁就我们,迁就我……”

“我知道我这个人有时候会得寸进尺控制不住分寸想一出是一出。你按照你自己的节奏来,不舒服、不习惯就拒绝,只要能将我们,将爸妈、夏鹤和我,当做一个可能性,一种当一个人受不住了的时候,可以尝试着倾诉、尝试着依靠的可能性,就好了。”

听了这么一长串掏心掏肺的话,冬葵却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朱岚汀。黑亮的虹膜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暗涛、波澜。

“嗯,谢谢岚姐,我明白的。”好歹是多说了几个字。

朱岚汀权当这多出来的几个字等于听进去了,“那我就走啦,拜拜。赶紧回去,如果有胃口的话就稍微吃点,没胃口的话早点休息吧,”挥挥手,“有什么事微信联系。”

“嗯,再见。”

冬葵目送着保姆车驶出了地下车库,这才不紧不慢地坐电梯上了楼。

回到家里,自然是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虽然和“牛奶”俩字擦边的食品都已经被朱岚汀打包提出去扔了,餐桌上的饭盒也勉勉强强整理了一下,但记忆中被牛奶勾起来的画面,却是一时半会儿散不去的。

胃抽痛着,是恐惧反射造成的幻痛,脑壳里像被人用锥子一下下凿着,眼前的画面甚至都飘起了雪花,就像上个世纪的电视机显示屏一样。

明明还没到月底……

冬葵犹豫了一下,拖着灌铅的步子,打开了抽屉。一个灰色金属盒安安静静地躺着。将手环贴在盒壁上,几行代码在视野内闪了闪,咔嚓,盒子开了。

是一排装有无色透明药液的一毫升注射器,八个槽,空了三个。注射器带着针头,盖着针帽,与朱岚汀见到的,上一层抽屉中,医用尖锐物处理容器中装的一模一样。

冬葵忍着眩晕拿了一支出来,锁上盒子关上抽屉。

针头扎入左臂肘窝贵要静脉,冰凉的液体推入身体,即便眼前泛着花,一连串的动作却仍旧是平稳、顺畅、快速的。

血珠跟着针头一起淌了出来,冬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将胳膊用力一弯一夹,就没再理睬了。注射器掉入医用尖锐物处理容器,人,则回了卧房。

折腾成这样,睡意是肯定没了。更何况眼睛一闭,那滴滴答答的声音、那不会留下影子的灯光、那令人作呕的特殊消毒剂味、乃至那无法脚踏实地的虚无感就会涌出来。

但不闭上眼睛睡觉,又能干什么呢?这种状态回实验室,无疑是去砸试剂瓶的。

那,打游戏?还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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