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神疑鬼:“别是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爹,你成天想的都是些什么?”满月将手上的伤口展示给他看,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帮他们做竹书架伤了手,人家心里感激,送一顿饭怎么啦?”
“这死丫头!”霍老爹更气了:“好端端帮别人做什么书架?怪道说女儿外向,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去别人家做牛做马,自家人反倒不管了!你替人做书架,人家就给你一顿饭?也忒小气!”
满月见不得他说云峤坏话,横竖骂也挨了,干脆从荷包里掏出那张纸来,举到面前给她爹瞧:“谁说就一顿饭?人家教我写字呢,您就算送我去书院,看哪个先生夫子敢收?这可是给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霍老爹劈手去夺,满月早有预料,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将那张纸仍旧折起来装荷包里:“您抢过去也没用,我都记下来了!”
“好,好,如今你是了不得了,”霍老爹破口大骂:“女孩儿家家,还跟男人一样学起读书写字来,将来学野了心,看谁还敢要你!”
父女俩吵架是常事,初七早就习惯了,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开食盒摆碗摆盘,听到这句,还跟着凑热闹:“爹爹别骂了,姐姐将来要当花铺子女掌柜的,不认识字儿当什么掌柜?”
这话倒颇有道理,霍老爹一下子噎住,半晌才气恨恨地坐下来,抓起筷子夹了块肉大嚼,一边含糊不清地数落:“我是管不了你们姐儿俩了,爱怎么怎么吧。”
满月赞许地看了一眼妹妹:“还是初七明事理,姐姐也学了你的名字,等会儿吃完饭教你啊!”
“还教妹妹呢,”霍老爹冷笑:“你是要做女掌柜的人,我管不得你,你妹妹学这些又能干啥?”
“将来家里出两个女掌柜不行?”满月也坐下来吃饭:“爹,您好歹有点上进心,隔壁陈伯岁数比您还大呢,还去码头寻了扛大包的活贴补生计,您除了喝酒败家,就是在家闲躺一整天,谁看了不糟心。”
说完习惯性地一躲,以为老爹要拿筷子敲过来,谁知霍老爹只罕见地哼了一声,便不再理睬,倒叫满月诧异半天。
此后几日,天气一日比一日更热,茉莉渐渐也下市了,正是荷花莲蓬的盛花期,这天满月依旧去棠梨村进花,恰好几户认识的农家正下李子,见了满月便招呼尝尝,满月推辞不过,尝了一个,见那李子个个饱满脆甜,没忍住买了一大筐,寻思着回家吃不完还能做果脯,又想着霍老爹这几日都老实在家待着,心头舒慰,又买了一大壶新米酒,打算泡点李子酒,让他没事在家喝两盅解解馋,省得跟之前一样每日出门喝得烂醉。
大筐小筐回了家,先将那最圆润可爱的果子挑出来,寻个罐子泡了酒收好,又洗了两小盆,一盆给初七吃着,另一盆送到隔壁,回来正待做饭,突然发现哪里不对。
“初七,爹呢?”
“吃完午饭后,你前脚刚走,爹就跟着出去了,”初七拿着个李子小口小口啃着:“大概又出去喝酒了吧。”
满月半晌没说话。
初七吃完一个李子,正吐核呢,见她姐姐状态不对,忙问:“姐姐怎么啦?”
“怎么就过不了两天好日子呢?”满月两眼发直:“才消停了几天又出去了,我还给他打酒!白操什么心呢?”
说完去灶房找到刚泡上的李子酒,一发狠要摔,想到是李子和米酒都花了钱买的,又舍不得,抱着罐子左右为难。
初七尾巴似地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加了把火:“……爹出去的时候,还去咱们房间踅摸了一会儿,你要不要看看少了什么……”
话音刚落,满月便惊呼一声:“我的钱!”
还完债剩的银钱,她全藏在枕头里了!
放下酒罐子飞快跑回房间一摸,里面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文?
满月眼前一黑,扑倒在枕头上。
初七吓得大叫:“姐姐,姐姐!”
“初七你说,娘为什么去得那么早,光留咱们两个在这世上受苦……”满月的声音闷闷地从枕头里传出来,还带着哭腔:“这倒罢了,为什么又要摊上这么个爹,除了拖累家里人,他还能做什么?”
“要是没这个爹,说不定我俩还能过得更好些!”她发狠。
初七不敢说话,弱弱地扯着她衣袖,生怕她一个想不开把自己憋死在枕头里。
满月咬牙切齿发泄了半晌,没奈何,还是坐了起来,无精打采去了灶房,准备整治晚间的饭食。
刚将灶烧上,突然听见外面闹哄哄一片,有人高叫着“霍家大姑娘在不在”,听那声气急促得很,连忙走了出去。
“怎么了?谁找我呢?”
因是白日间,院门也没关,就见一群人抬着什么事物蜂拥而入,惊得她正不知怎么办,就见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男子朝她挥手:“霍姑娘快来,你爹掉进昌陵河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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