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叫嚷,左邻右舍纷纷出来看热闹。

霍满月趁机说明情况,想问他们借钱:“……诸位叔伯婶子都是心善的人,若能帮我们霍家度过今日难关,满月今后必结草衔环报答!”

周围邻居自然知道这个长相讨喜的小姑娘,平日常见她起早贪黑卖花养家,日子却过得清苦不已,两姐妹经常大半夜还在外面找酒醉的爹,替他还酒馆的赊账,谁知今日却被自己亲爹卖掉,实在是命苦。

当时便有人面带犹豫想要掏荷包,至少也帮衬个一两百钱的,却被旁人一提醒,想起她那嗜酒如命的败家爹,也只能叹口气。

一群人议论纷纷半晌,竟没一个人站出来借这个钱。

十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如今没人肯借,霍满月心头其实也有预感。

她不由得心灰意冷。

霍初七更是放声大哭,死死揪着她衣袖不放。

喧闹声自然传到了隔壁。

陈伯手拿一把锄头站在院中正清理杂物,霍家那边发生的事情被他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耳中。

摇了摇头,他放好锄头回屋,却突然听书房传来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

“外面吵什么?”

陈伯定了定心神,恭敬地回道:“公子,是隔壁霍家正卖女儿呢。”

不等那人回答,他又滔滔不绝将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感慨:“生在下层人中,便有这些身不由己的悲哀,这小姑娘我方才还见过,倒是个投桃报李的人,公子桌上的茉莉花,便是她送的。”

屋内靠窗的木桌上,一个褐色粗陶瓶里供着清水,插着一束水灵灵的茉莉,枝叶青翠,当中星星点点的白色花苞散发着馥郁的芬芳。

陈伯悄悄抬起头,看了看窗纸上的剪影。

屋内人半靠在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似乎对陈伯的话并不在意,只淡淡道:“太吵了,让人怎么看书。”

公子什么都好,只是……太冷情冷心了一些。

陈伯心下叹息,想到那小姑娘,不由得试探道:“那公子,我去解决一下?”

屋内人并没回应,半晌之后,才悠悠翻过一页书。

“嗯。”

另一边,霍满月原本已放弃了抵抗,眼看就要被那几人拉走,谁知一直唯唯诺诺的霍老爹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抓起靠在墙角的扫帚便没头没脑挥舞起来。

“你们这些骗子,歹人,放开,放开我女儿!”

“哎哟!”陈昌冷不防被竹枝做的扫帚刮了个满头满脸,白净面皮上登时便起了一片红痕,气得嗓门都变了:“给脸不要脸了还,都给我上,打死这臭酒鬼!”

一家子穷鬼而已,一名壮汉立刻当胸一脚,踹在霍老爹胸口,霍老爹原就是外强中干,多年来早被酒水掏空了身子,当即被踹得飞了出去,半晌爬不起来。

几人还要上去打,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外围传来:“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似乎并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几名打手都有点粗浅功夫,一听这声音便觉得有些不对,犹豫着停了手,扭头望了过去。

只陈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在嚷嚷着要把霍老爹打死。

那边陈伯推开众人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正围着老爹哭喊的两姐妹,心下暗叹一声,转头向陈昌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既不愿卖女,又何必苦苦相逼?”

陈昌见面前老者一身粗布衣裳,心中便不以为然:“这事说到衙门去也是我有理!白纸黑字的契约,现按的红手印,可不是我逼着他卖女!如今耍起无赖,既不交人也不还钱,当我陈昌是好欺负的呢!”

“原来还是位本家!”陈伯笑眯眯道:“这便好说话了,她们欠你多少钱?”

陈昌伸出两根指头:“二十两!”

“什么?”旁边人顿时议论纷纷:“……方才不是说的十五两,这人牙子着实也不厚道。”

“这是见有人出头了,坐地起价呢!”

“霍家穷成这样,若有那么多钱,哪里还需要卖女!”

“二十两,怕这老伯也要打退堂鼓了吧,再怎么好心,也不能白送这么多钱给一个邻居——说是借,还不还得起还另说呢!”

“十五两是契约上写的,五两是霍家给我的汤药费!”陈昌指着自己的脸咬牙切齿:“看到没,就差一点我这俩招子就没了!好端端来接个人,就这么血呼啦地回去了?今晚少不得要做些噩梦,不喝半月安神汤能过得去?”

“你……你这就是讹人!”霍满月跳了起来:“我爹被你的人打成这样子,我还没问你要汤药费呢!”

“都少说两句吧,”陈伯叹了两声:“霍老爹也确有不对的地方,毕竟是他先动手——为这点小事闹成这样倒也不必,二十两,我替霍家给了,还请陈兄弟多担待些。”

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张皱巴巴的银票递了过去。

陈昌不由得接了,一见果然是大齐最大银楼出具,立等可取的硬通货,面上便现出犹豫来。

如今太平世道,牙行买卖本就不好做,除非是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谁会把好端端的儿女送到别人家为奴为婢?好容易哄劝了一个愿卖的,原想着就算愚笨些,只要全手全脚送进去一转手也能得个十五两,除去定金十两自个儿也净赚五两,过来一看女孩儿长得水灵娇嫩,那至少也能叫上二十两的价,若刘公子一高兴再赏赐些什么,就更稳赚不赔。

谁知道竟出了这纰漏,人没接到还挨了下狠的,心里就憋了一股气,喊出二十两的高价也不过量这家人拿不出来,最后乖乖将人送上而已。

偏偏还真有个冤大头愿意出来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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