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大夫如实道,“方才也同老太太说了,他的眼疾,我治不好。”

平大夫话音未落,棠钰只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倒是陈倏继续问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棠钰看他。

平大夫颔首,“我师父能治,我见过师父医治和老太太一样的病,需要持续施针一两个月,而且要精准。老太太虽有眼疾,但好在身子骨硬朗,眼下要治应当还可以,再过些时候就要难上很多。”

棠钰心底重新燃起希翼,“那平大夫,您师父在哪?”

平大夫叹道,“他在桃城。”

桃城离淼城有两月的路程,棠钰又听平大夫道,“我方才问过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觉得桃城太远,也问我是不是一定能治好,我只能告诉老太太,治好的可能很大,但也不能保证。老太太有些犹豫,你们要不要和老太太商议?”

陈倏和棠钰会意。

……

“桃城太远了,而且,还不一定能治好,路上往返即便顺利,也要四个月,再加上还要在桃城呆上两个月,那就是半年。眼下又不怎么太平,去桃城太冒险了。”祖母叹气,“我这眼睛看不清也好几年了,也慢慢习惯了,钰儿你在祖母身边,祖母就放心了,不去桃城了。”

老太太是担心路途遥远,又不一定有效。

老太太心中仿佛已拿定了主意。

棠钰温声道,“祖母,您还没好好看看我,连我长什么模样您都没看见,您舍得吗?”

棠钰一句话戳中了老太太的心坎上,早前拿定的注意,也似乎有了动摇。

陈倏没有出声,将时间安静留给她们祖孙两人。

棠钰又道,“钰儿希望祖母能看见,盼了许久才盼着能回家,想着日后常伴祖母身边。远就远些,我们祖孙两人一道去,去到哪里都是家,路上不好走,就慢慢走,再慢慢回。只要祖母能看见,我们去哪里都值得。”

老太太眼中忍不住温润,“是啊,祖母还没亲眼见到你嫁人,祖母还想见你嫁人……”

棠钰眼圈微红,陈倏应道,“那是得治好。”

“人不能来淼城吗?”陈倏问。

平大夫应道,“师父去年患了腿疾,走不了远路,而且施针要一两月,要在一处久住,的确走不开。”

平大夫是知晓他身份的,而且,若不是重要的人和事,敬平侯不会让人快马加鞭接他来平南。陈倏开口问起,平大夫需解释清楚。

“我知晓了。”陈倏朝他道,“平大夫,你先回府中休息,我晚些来寻你。”

平大夫应好。

“祖母,我年前正好要去桃城一趟,只是眼下在淼城还有些事情没做完,要迟些动身。祖母若不嫌弃,我让府中的人先和你们一道动身,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也去。”这月余,陈倏口中的称呼已从老太太换成了祖母,说这样亲厚。

早前老太太还有些不习惯,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老太太叹道,“长允,你已经很照顾我这老婆子了,不用劳烦你再专程走一趟。”

老太太的称呼也从早前的小陈,变成了长允,如同唤自家晚辈。哪有那么巧合的事,他刚好要去桃城?

陈倏道,“本就是顺路,不过早走些,晚走些。如此还能捎祖母和棠钰一程,相互有个照应。”

老太太没有直接应声,说是同棠钰再商议商议。

棠钰送陈倏离开的时候,陈倏才道,“出了今日的事,你带祖母去趟桃城避避风头也好,正好将祖母的眼疾治了。再等回来,淼城差不多风头也过了,如此最稳妥。祖母眼睛看不见,陈磊同你们一道去,我也放心。”

陈倏说起,棠钰才想起早前巷子中的惊魂一幕,陈倏是提醒了她,眼下在淼城还不一定有去桃城安稳。

“你为什么……”棠钰是想问他为什么这么帮她和祖母,但又觉得贸然这么问,有些唐突和奇怪。

陈倏转眸看她,眸间淡淡笑意看她,如往常一般温和如玉,“应当的,远亲不如近邻,我同祖母合得来,都改口叫祖母了,还不做些事情?”

棠钰看他的眼睛。

她在宫中多年,谨慎稳妥的时候多,察言观色的时候更多。

陈倏似是也见她在看他,并未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阿钰,我在淼城还要留些时日,路上能帮我照看糖糖吗?它在你这里我放心……”

“好。”棠钰浅浅垂眸。

再抬眸时,见夕阳西下,落霞在轻尘中轻舞,霞光在他背影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晖。

他方才,是特意唤的她阿钰……

***

陈倏要晚些上路,狗糖糖托给棠钰时,狗糖糖一点都没有留恋或者不舍,分明欢喜。

陈倏朝陈磊交待了几句,又同老太太道,“祖母,一路上有陈磊照顾,我晚些再追上你们,一路平安。”

狗糖糖在棠钰怀里,同在陈倏怀里时一样,两只爪子趴在棠钰手臂处,伸着舌头哈气。

“儿子交给你照顾了。”陈倏说话的时候,正好俯身摸了摸糖糖的小脑袋,他气息近在咫尺,青丝也拂过她脸颊,棠钰微微顿住。

“你也照顾好祖母和自己。”陈倏又抬眸看她,似嘱咐亲近的人,亦道,“我尽快来。”

不知为何,棠钰心底莫名微动。

待得马车缓缓驶离,棠钰看着帘栊外越渐变小的身影,心中似揣了一只小鹿般,既复杂而沉重,又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

良久,棠钰才缓缓放下帘栊。

远处,等到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陈倏也才收回目光,同身侧的陈霍道,“做吧。”

……

翌日,庞贵来被连串的扣门声吵醒。

开门见是庞佳博,“爹,出事了!今晨庞冕和马进山被人扒光了绑在城门口,只剩一条底裤,不少城中百姓都砸了东西解恨,眼下……两人还人不像人般,就绑在城门口的柱子上。”

庞贵来恼意,“人救回来了吗?”

这个孽障东西!

庞佳博迟疑道,“还没有。”

“怎么不救?留在那儿丢人现眼吗!”庞贵来怒极。

庞佳博支吾道,“柱子边有留字……留的是,敬平侯陈倏。”

庞贵来僵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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