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累不累?”沈父依旧是笑,近几年,他老了很多,连忙的皱纹也变得很深,像沟壑一样。
沈昭看着父亲头上的日益增多的白发,眼眶酸涩,她连忙垂下眼睛,不让眼前的人发现,摇头说:“不累,反正就是坐在车上,也不用走路。”
沈父点点头,独自呢喃:“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回了家,沈昭帮忙择菜洗菜,给沈父打下手。
厨房间里,两人一边忙活着晚饭,一边闲话谈些家常。
“昭昭啊,你和那个思尔,怎么样了?”沈父突然问。
沈昭蹲在地上择菜,听见爸爸突然问起思尔来,愣了下。她和思尔的事情,爸爸是知道的,但是爸爸从来没有反对过,在这件事情上,沈父倒是很开明。
“还好,她最近实习了,会比较忙。”沈昭低头说。
沈父:“有空的话,可以带她一起回来吃饭,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沈昭心里暖暖地,她嗯了一声,说好。
沈父站在水槽旁淘米,心神恍惚,忽然又问:“昭昭,在学校里学习生活,还习惯吗?你高中没有住宿过,是大学才开始住宿的,爸爸记得你大一那会儿,第一个礼拜就打电话,哭着说想回家。”沈父脸上带着笑容,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
沈昭也抿起嘴角笑,今天爸爸说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还有她小时候的趣事,有些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可爸爸讲得眉飞色舞,她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高兴了。
沈昭摘完菜,站起来放到厨房台上,她宽慰道:“爸,你放心吧,我现在长大了,不用担心我。”
沈父抿了下唇,眼眶有些湿润,他笑说:“是啊,昭昭长大了,长大了。”
一顿饭做了一个多小时,爸爸做饭的手艺很好,给她做了很多她喜欢吃的菜。吃完晚饭后,他又蒸了好多紫米包子,两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和面,蒸包子。
每回都是如此,沈昭喜欢紫米,所以每次她临走前,沈父都会蒸一些让她带到学校里,和大家分一分。
父亲是地道朴素的农民,身上有属于农民的淳朴和善良,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却给予了沈昭最丰富的教养和纯良。
因为车程将近三个小时,沈昭第二天早上还有课,所以她五点钟就起来了。
洗漱,下楼,发现不知何时,爸爸已经起了好一会儿了,给她准备早饭,要带的东西。
沈昭走到餐桌旁,有油条和豆浆,豆腐脑,油条应该是一大早去集市上买的,还是从前的味道。
“爸,你怎么起得那么早,不多睡会。”
沈父又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稀饭出来,笑着说:“我睡不着,这些你在学校里吃不到,这个玉米稀饭,是自家地里种出来的,香得很,你尝尝。”
沈父端过去,沈昭连忙接过。
一顿早饭过后,天还蒙蒙亮。沈昭拎着大包小包往公交车站赶,这个时间点,是早晨第一班。
沈昭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沈父,喊说:“爸,不用送我,没多远,您快回去吧,早上寒气重。”
沈父脸上仍旧带着那副笑容,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拎在自己手上,笑着说:“没事,爸送送你。”
秋日的清晨,乡间小道上没有什么人,偶有一两量车子经过,给寂静的清晨增添了些许儿时的味道。
走到大路口的公交站台,沈昭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她查了下公交,还有三站就来了,她道:“爸,你回去吧,车就要来了。”
沈父抬眼,看了看远处空荡的道路,秋日清晨雾大,有些看不真切。
揣在口袋里的左手踌躇了两下,几分钟后,公交车来了,他才掏了出来,塞到沈昭的口袋里,声音嗡哝:“昭昭啊,这些钱你带着,在学校不要舍不得花钱,没有钱用就和爸说,不要委屈自己。”
车子眼看就要来了,沈昭愣了下,忙拽住他的手,“爸我有钱,你不用给我,我不在家,你自己多……”
“拿着,快收好了,车来了。”话刚说了半拉,沈父就推搡着她上了车。
车上没有几个人,沈昭坐在窗边,看着车窗外的老人,明明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明明也才一个多月不见,每一回离家,总是这样伤感。
车子驶离,沈昭看着车窗外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晨雾之中。
眼泪忽然就忍不住了,她捏着手心里的荷包,里面装了厚厚的一卷钱币,只觉得心里酸涩难受。
这世上有一种很无奈的情感,自己在慢慢长大,而同你最亲的人却在慢慢变老,甚至于有一天,他会离开你……这样的事情似乎不能够深想,只要一想到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就觉得心都要碎了。
可世事似乎总会捉弄人,你最害怕什么,偏偏就发生什么。
如果沈昭知道,那一趟回家,是最后一次和父亲说话,她一定留下来,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陪在他身旁,一步也不走远。
半月后的某个午后,沈昭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是江城第一人民医院,“请问是沈昭女士吗?你父亲沈重华忽然晕倒,现在在手术室里抢救中,请立即过来一下,需要您签署病危通知书。”
沈昭顿时如遭雷劈,脑子里恍惚了半秒,满脑子只有那句“签署病危通知书”,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她挂断电话,立刻飞奔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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