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映秋当年被渣男气昏了头,想要回儿子是咽不下那口恶气,不想要女儿也是咽不下那口恶气,无辜是无辜,但好歹也是钟克飞的崽,她没法平常心对待。
谢迎年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也不好说什么,过了这么多年,钟迦长这么大了,她偶尔也想到墓园问问乔映秋,你怎么舍得?
好好一个孩子,那么喜欢音乐,有只耳朵却被不负责任的亲妈弄聋了。
不抱怨也不恨,直呼其名顶多算不孝顺,但那也是乔映秋自讨的,钟迦在钱佩清面前就乖得不得了。
她眼中太乖了的钟迦此时此刻正在淋雨。
屋檐底下站着很多人,施恒处理完家里的事也来了,他没法理解:“这孩子什么毛病,淋生病了怎么办?”
农斯卿倒是见惯了演员的怪癖,唱歌的更是怪人一堆,笑了一声:“雨也不大,她说要找感觉,随她吧。”
千丝万缕理发店的门口,钟迦蹲在地上瘦瘦小小,伶仃得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导演赶出来的。
个位数的气温裹着冬雨,更冷了。钟迦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她望着低矮楼房背后的山,一座又一座,那个年代的人都像孔偲一样渴望走出去吗?孔偲为什么会喜欢阮听呢?
胡思乱想,钟迦头发被雨淋湿了,短款的光面羽绒服进不了水,她还是觉得冷,想环抱双臂削弱寒意。
阿茶举着伞要过去,却见纷飞的细雨中来了个走路也走得赏心悦目的女人,便停下了脚步。
余光里有双黑色的切尔西靴停在身边,钟迦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她闻到了熟悉的野茉莉味道。头顶的雨似乎是被遮住了,连阴沉沉的天光也是,好像被圈出来一个私密的天地。
谢迎年举着黑色的雨伞,伞面向钟迦倾斜,任凭雨水滴落在衣肩上,笑道:“大清早的农导就发脾气,屋里都不准你待了啊?”
钟迦的手臂在空中微顿,实施了拥抱的动作,对象却是灰白格纹裤包裹之下的一双长腿。
她忍不住用脸贴着上下轻蹭,又觉得实在有点唐突,便为这个双方都有些意想不到的举动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阮听。”
也不知怎么,她好像在这个鬼使神差的瞬间顿悟了,喜欢怎么会有原因,喜欢明明是最没有道理的一种情绪。
谢迎年笑着问道:“这么乖,自己试戏呢?”
可能是蹲久了,钟迦晕乎乎的,刚才动作快过了脑子,冷静下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又抱又蹭的,还弄湿了谢迎年的裤子。
钟迦往后退,也松开了手,盯着布料上洇湿的一团痕迹:“不好意思。”
“裤子?没关系,今天下雨本来就容易脏。”谢迎年说。
风吹个不停,只将伞面倾斜也还是容易漏雨进来,她微微弯腰,举着伞的手臂往下移,尽量顾着钟迦,将后背的一小半暴露在雨中。
女孩目光回落看着地面,没发现对方贴心的举动,参差不齐的头发被雨淋得像狗毛,但她的柔软可怜只停留在主动蹭过去的那一刻,贪图几秒的温度,又不愿让自己显得太过黏人。
比起忠诚主动的狗,可能更像安静独立的猫,面对语言不通的两足兽,就算喜欢也不会随便敞开软乎乎的肚皮示好。
“农导是灵感型的导演,条条框框很少,但反而不好演。不过你是新人,她应该不会太苛刻。”谢迎年安慰她,顿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在外面淋雨?”
钟迦说得一本正经,也不怕对方将自己视作神经病:“我也是灵感型的,屋子里憋得慌,学校的作业绞尽脑汁交不了也会去淋雨晒太阳,我可能是植物吧,得进行光合作用。”
植物?
谢迎年是真被逗笑了,笑出了声。无论喜怒哀乐,她很难有过分外露的情绪表征,说冷淡是客气,周淳这种关系的直接说她是土埋脖子的死人样。
“有没有这么好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癖,这不是很正常吗?”
钟迦两手撑在鞋尖上,仰头看着谢迎年,她的视线里除了对方举着伞的手以外,又出现了另一只手。
短短数秒,视觉被触觉所取代,谢迎年柔软的掌心贴着钟迦颈后沾了雨水有些湿润的肌肤,一个手长,一个脖颈纤细,指尖无意间擦过埋着动脉记录心跳的侧颈。
积蓄在伞面上的雨水蜿蜒而下,在耳边滴答轻响,钟迦察觉到谢迎年正轻揉着自己的后颈,指腹似乎长了些薄茧,触感也变得更加明显。
她看着谢迎年,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确定自己是植物吗?”谢迎年话语一顿,略有深意地瞄向她身后,轻声笑道,“尾巴呢?”
钟迦眨了眨眼:“我没有……”
谢迎年的笑意愈深,她被盯得垂下头,话也忘了说,耳尖很快就发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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