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兼职几份工,从白天到黑夜不知疲倦地赚钱,但远远不够。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了几次,钟迦那天晚上送完最后一份外卖已经很晚了,她没成年,平台上注册不了,是好几个饭店的散工,这次因为袋子漏油还被骂了。她靠着一个快过期便宜卖的面包撑了一天,现在满手的龙虾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附近就有肯德基,钟迦却只买了瓶水,喝水涨肚子,没再吃别的。
她疲倦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拿出了手机,将前天网上检索到的号码翻找出来,盯着屏幕上钟克飞的名字,咬牙咬得腮帮子都疼。
怕自己临门一脚又退缩,钟迦没给自己多余的考虑时间,一阵风吹过便下了决定。
响了半分钟,是个女声,自称是钟克飞的秘书。
钟迦将情况给她说了,那头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连惊讶都没有,以公式化的口吻说:“我会转告钟总的,二十四小时之内给您回复。”
等了一个白天,到晚上□□点的时候还是没有回音,钟迦甚至怀疑手机欠费了。
查了话费,明明还有余额,她忍不住给对方拨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也没人回,短信同样石沉大海,再想装糊涂也装不下去了。
医院里外婆生命垂危,钟迦无路可走,去了听说来钱很快的会所。
五光十色的霓虹彩灯跟酒气很浓的男男女女映入眼中,她的相关经验全靠高中生神秘的口耳相传建立,无法准确预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赚钱给外婆治病的念头萦绕在心里,别的再也顾不上。
会所里似乎有专门的未成年服务,经理见到钟迦倒也不惊讶,签了几份文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你只陪客人喝酒,至于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钟迦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但她缺乏社会经验,也没时间考虑太多,就答应了。结果好死不死,天赐孽缘,上班没多久就遇到了谢迎年。
她跟对方就见过一次,是在乔映秋的葬礼上,那个时候自己才十一岁,而谢迎年已经二十了,长相基本没太大变化。
钟迦不知道这次是怎么被认出来的,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也或许是因为她锁骨上那颗惹眼的红痣。
谢迎年好像也不是来嫖的。
最大的包厢里坐了很多人,有男有女,也有陪客的少爷小姐。钟迦被带进去的时候一眼就见到了角落里孤零零吸着烟的女人,谢迎年身边好像坐着个毛绒绒的什么,轮廓模糊。
灯光迷乱,地上还有人在爬,腰肢软得不得了,毛绒绒的尾巴乱甩,就在自己脚边,钟迦裸露在外的小腿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
猜拳的猜拳,蹦迪的蹦迪,吵得很。
钟迦走过去,这才看清谢迎年旁边是个半人高的玩具熊。
这人就算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也不会在嫖人的地方嫖熊吧……
负责钟迦的经理在给刚才点名要人的顾客介绍,还给她临时取了个很不用心的艺名,小迦。
谢迎年一直低着头,在听见未成年字眼的时候终于舍得从手机上移开目光,她定睛看着钟迦,半截细长的烟还在指间烧着,众人学生妹的哄笑声中,她开了口:“你怎么在这儿?”
“年姐,你认识啊?”
“谢迎年,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是年姐的人?那我可不碰了。”
谢迎年起了身,将烟摁在烟灰缸里灭了,瞥了哑巴似的钟迦一眼:“我的人?她最好是。”
“你们玩,我出去一趟。”谢迎年觉得自己不会回来了,仅余的交代是为了玩具熊,“待会儿帮我给它放车里,我要带回去的。”
走出包厢没多久,谢迎年让钟迦等一下,又转身走了。
会所给的裙子短到了大腿根,钟迦像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豁出去的时候无所畏惧,突然刹了一脚才发现……裙子真的太短了,随随便便就能露屁股的程度。
这边靠近电梯口,金属门开开合合,来往的人很多,每次压低声音或者发出奇怪笑声的时候,低垂下巴死盯地板的钟迦都会做贼心虚地对号入座。
她想走,又不知道去哪儿,也怕脚步迈得太大会走光,纠结来纠结去,只能选个当下最不丢脸的法子——转身,稍息立正站好。
“这么自觉,面壁呢?”脚步声由远及近,谢迎年的声音在头顶的位置响起,下一秒,风衣从后往前将钟迦罩了个严实。
白皙的手腕忽然出现在视线中,太近了,也太快了,似乎短暂地碰了碰钟迦的侧颈,她呼吸一滞,察觉到谢迎年正在给她系衣扣。
伸到钟迦眼前的这双手很修长,又不全似女性的柔美,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脉络走线清晰,从黑色皮质外套的衣袖里露出来的腕骨微微突出,是富有力量的性感。
谢迎年说:“个子窜得很快啊,上次见面才差不多到我腰上吧?”
“没有那么矮……”钟迦低着头,她不知道腿脚为什么会发软,甚至想借墙支力,但又觉得这个动作如果实施会莫名的羞耻。
白花花的墙面有点刺眼,她乱瞄,瞄到了谢迎年的手到了腰间,在系底下的那几颗,对方的手臂随着动作包围了她。风衣有点蓬蓬的,站远了不是很好系,谢迎年不得不再往前迈了半步,钟迦觉得自己像是被她从背后抱住了似的。
须臾之间,大脑一片空白,钟迦细密的眼睫轻轻颤动。
谢迎年:“你抖什么?冷?”
“呃……痒……”十六岁的钟迦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肢体触碰带来的酥麻,她将新奇的身体反应归因于自己很少跟别人有这么亲密的交往距离。
酥麻以外,还有迟钝。
钟迦转头对谢迎年说:“我……好像可以自己系的。”
两双眼睛无声对视,过了几秒,谢迎年率先移开目光,有些尴尬地咳嗽几声:“是我太着急了,让你不舒服了吗?”
“没有。”
钟迦当然能感受到谢迎年的着急,她垂眸看着对方驻留在衣扣上不知该不该继续的手,心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暖意。想起外婆生病住院以来自己经历的种种,下意识便用小一点的手包住了她的手背,由衷道:“很舒服,谢谢……”
阳光斜斜射入落地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钟迦握着酸奶瓶的手不复少女的青涩稚嫩,老师清了下嗓子,说继续上课,她应着,手机在这个时候进了一条信息,来自于主创微信群。
地点:崇乡。
时间:下周一。
电影要开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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