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个孩子,体格瘦弱,可冲在月宁身前的时候,他就像是能遮风挡雨的大树,死死护着底下的幼苗。
记忆最深的一次,月宁抱着本书坐在门口石墩上,冬日屋子里冷的滴水,外头有太阳稍稍暖和些。
她穿着小花袄在那低头看书,几个孩子不知怎的推搡着摔在她面前,被推在地上的孩子许是觉得没有颜面,又打不过别人,遂一把扯过月宁的书,“嘶啦”一声撕成两半,扔在地上拿脚使劲跺。
一群孩子笑的没心没肺,还有人故意揪她辫辫,揪下来头花幸灾乐祸的龇牙大笑。
“宋月宁,扫把星,克父克母要人命,宋月宁,狐狸精,捡的破鞋不顶用...”
月宁站在石墩前,泪珠啪嗒啪嗒掉。
哥哥从后面冲出来,跟那个撕书的孩子扭作一团。
他哪里会打架,三两下就被人骑在身上,瘦小的身板拼命挣扎,还是被打的鼻青脸肿。
晚上,哥哥煮了稀粥,给她盛了满满一碗。
月宁问他,为何他们骂她。
哥哥笑,捏着她的肉脸安慰:最无能的人才会叫嚣,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他脸上淤青,在那时,却是月宁眼中最好看的人。
日间月宁偷偷去了趟京兆府,拿钱打点了狱卒,进去看了眼哥哥。
她去的时候,哥哥昏迷着,浑身上下都是血,佝偻着身子蜷在角落中。
牢狱里冷,不多时脚底冰凉。
狱卒告诉她,回去准备后事吧,没救。
得罪了安远伯世子,若无靠山,哪里能救得出来。
青松堂,深夜
裴淮赤着脚,身上只穿着件薄软的中衣,就着风口吹了半个时辰。
他特别喜欢冷,冷到骨头才让他觉得自己真切活着。
死前的那场火,烧的渣都不剩。有时候他还会恍惚,自己是真实存在,还是因为不甘而幻化的想象。
“笃笃”
敲门声响起,红樱站在门口,低声道:“二公子。”
裴淮转过身来,中衣朔风鼓起,勾出颀长精瘦的身形。
红樱不敢抬头,小声道:“她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偏房,去书房两次,打扫完就回屋去了,未曾有旁的动作。”
“没去永春园?”
“没有,殿下今日身子不适,躺到晌午才起身。”
“知道了。”
红樱恭敬的退门而出。
除夕前夜,京兆府留守的狱卒换了一拨。
月宁不得不重新打点,谁知进去后,竟不见哥哥身影。
询问之际,才知有人插手了哥哥的事,将他救出牢狱,昨日便回家去了。
书房前,月宁心乱如麻。
想好的说辞难以启齿,除了裴淮,她想不到还有谁会插手哥哥的事。
或许,是晋王?
眼见苦肉计不成,不得不把人捞出来。
月宁犹疑着,听到房中裴淮出声。
“进来。”
书案前堆了高高一摞,裴淮从中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月宁。
“有事找我。”
“没..有一件事,”月宁打了个结巴。
裴淮不动声色,后脊慢慢靠在椅背。
“今日我想告假,回家看看。”
裴淮眸光清淡,看不出心里想着什么。
月宁被他看的如芒在背。
“陛下赏给侯府两瓶上好的伤药,你回去时,同李嬷嬷拿一瓶。”
月宁睁大眼睛,裴淮起身,微微咳嗽着说道:“听闻你哥被打的厉害,买些补品回去看看。”说罢,他从腰间解下荷包,往前一掷,正好丢进月宁手里。
“二公子,是你救的我哥。”
“不然呢。”
裴淮轻笑,掌心贴在她脸颊慢慢移到下颌,“你整日失魂落魄的做事,我只得让人去问了嘴京兆府的事。
是你哥,怎的还说不认识。”
月宁被他捏的仰起头,她眼睛生的极好,仰头看人的时候宛若涟涟水雾绽开桃花,让人想要亲吻。
裴淮由着心意,啄了啄唇,继而将人箍在怀里,紧贴着衣裳。
“嗯?”
“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劳二公子烦心。”
“都是我的人了,何必推三阻四,”裴淮松开手,道:“你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拿上银子和药,除夕夜里回来便成。”
道过谢后,月宁合上房门,细风一绺吹得烛火胡乱打颤。
裴淮敛起面上的笑,冷冷淡淡摸起纸镇朝案上一砸。
“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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