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被这番陈言说得有几分动摇,慢吞吞地扭头,望向身旁的蓑衣,只见后者也是略有松动的神色。

他想了想,附到蓑衣耳侧:“老李不是失踪了吗?说不定此人会知道老李的下落。大当家都为这事儿着急一整日了;弟兄们找不见老李,也担心他是不是落到官府手里去了,愁得都没几个能吃下饭呢。”

蓑衣冷着脸,咬咬牙,把长刀收入鞘中,“铮”地一声。

“你,跟上来。若是敢耍什么花招,老子便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刮下来,喂山上的野狼!”

隋意眉眼微弯:“多谢二位带路。”

……

树林走尽,青山横亘。

唯一能进山的黄土小道,还因雨润而变得泥泞不堪,人一踩上去,便“滋”地溅出泥水,徒在路面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鞋印子。

自幼教诗书礼乐熏浸出一副神仙风貌的隋小世子,这时候,衣衫上也在所难免地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泥渍。

若单瞧衣着,倒真有一点儿谪仙落入凡尘的狼狈相。

不过他的神情却是十足地从容安适,竟看不出来一星半点的不熨帖——仿佛正在经受的,只是一趟出城踏春。

任是走在后方的刀疤脸,此刻也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这金尊玉贵的小公子,还真是个冷静又沉得住气的。

泥路行走过半,隐隐能看见山坳处,被笼在云雾水汽里的村庄。

隋意将油纸伞稍稍斜了斜,越过前方的蓑衣人影,他勉强瞧清楚了那村落的大致情貌:

人丁稀少,只有十来户茅草屋。

附近的田地里长满了生机勃勃的野草,看起来已经许久无人耕种过了。

隋意慢条斯理地把伞收拢了起来。

雨快停了,空中飘浮的,全是稀疏细软的雨沫子。

两名蓑衣带着他,来到了村中第一户农院的门前。

院门口,杵着两个守门的壮汉。

他们显然和蓑衣不是一伙的,远远地瞧见人,便皱起眉头,生疏地连称呼都没有,开口就道:

“你们不好好盯梢,带了什么人回来?”

刀疤脸蓑衣闻言,不乐意了,嚷嚷道:“他是来见我们大当家的,与你们冯家人有什么干系?快滚开。”

两个守门壮汉“唰”地抽出长剑,挡在蓑衣身前:“我家师爷也在里面,要是此人进去后意欲图谋不轨,师爷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得起吗?”

刀疤脸是最受不得激的,遭这么一说,火气登时上来了。

他也“唰”地亮出长刀,满面煞容,好似一尊怒目金刚:“怎么,想动手?爷爷我奉陪到底!”

正僵持着,院中茅屋的木门板,倏然颤巍地被人从内推开。

好些道身影,便陆续地自草屋涌入院中,其中最受众人敬重的,则当是一名手握羽扇的儒士打扮的男人、和一名相貌朴实的中年男人。

于院门口对峙的几人,在见着这二人后,也纷纷放下武器,向各自的主家屈下头颅。

“师爷。”

“大当家。”

“好端端的,你们舞刀弄剑是要干什么?”

冯家师爷轻摇羽扇,瞧向离他最近的守门壮汉,眉宇间凝着淡淡的不悦。

“师爷。”壮汉躬身抱拳,“是天道会的人先挑衅,他们还带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回来。”

“你个泼皮休要满嘴喷粪!”刀疤脸老五跳起来,指着那壮汉的鼻子怒骂,“什么叫我先挑衅,分明是你先拦了爷爷的道,还……”

“好了好了。”

天道会的黄大当家上前几步,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老五,我知你脾性,少说几句罢。反正我也出来了,你领回来什么人,我一并见了就成了,莫要平白与冯家的壮士伤和气。”

众人的目光,因着此话,这才先后地落向那个引起此番争吵的源头。

冯家师爷是见过世面的,一瞧见被挡在几个壮汉身后的青衫一角,眼神便蓦地变了。

他快步向前,拨开遮眼的大块头,在终于得见来人的全貌后,不禁吸了口冷气。

如此打扮气度,必定不会是京中一般的豪贵子弟!

他手中羽扇微微一颤,急迫而锐利地问:

“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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