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反感,陆宜祯便在心里给他定下称谓,礼尚往来地回应。

“我姓陆,名宜祯,宜其室家的宜、维周之祯的祯,我母亲都唤我祯儿。”

“那,”隋意压低声线,顺从地把称呼改了改,“祯儿妹妹?”

这人大约真有几分天生的惑人本事。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四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却缱绻得无以复加。

“……嗯。”

“祯儿妹妹,这是金鱼酥,要尝一口吗?”

隋意从白瓷碟中捏起一块蜜色的糖点,递到了陆宜祯的面前:“方才厨房做了送来我房里,还没吃上一口就被叫到这儿,看来这糖与祯儿妹妹的缘分不浅。”

陆宜祯接过那宛如小鱼儿一般的蜜糖,好奇地打量。她在扬州老家没见过这东西。

“是蜀中的吃食,府里新来的厨子是蜀中人。”隋意咬了一口糖,诱惑道,“可甜了,又香又酥,还不腻。”

陆宜祯没禁住劝诱,把金鱼酥放入口中,撕咬下一块。

滋味果然与他形容的别无二致。

“意哥哥喜欢吃甜食?”

“唔。”隋意侧眼扫她,眼尾上挑,似一把勾魂的钩子,“莫非祯儿妹妹不喜欢?”

陆宜祯缩回视线,专心地啃糖:“喜欢的。不过我母亲不准我多吃,说是吃多了牙疼。意哥哥不会牙疼吗?”

隋意一顿,桃花眼中的色泽暗了些,他笑了声。

“不会。”

碟子里的糖总共就四块,陆宜祯一个人吃完三块,任然意犹未尽。

腹中的饥饿感全被填平。

隋意看她模样,略显好笑:“喜欢这个糖呀?”

“嗯。”

“那意哥哥明日再送来给你吃。”

……

因为这句话,陆宜祯回家以后,每日趴在窗台前翘首以盼。

至于是期望看见糖、还是看见人,她并不很清楚。

但无论是糖还是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

酒楼的气氛有点凝滞。

桦衣的徐家大郎蓄了半天力,手中的箭矢愣是没有投出去。听得隋意的戏谑之语,他落下手,忿忿反驳。

“你可别高兴太早,这才第三把,我不过差你十五筹,总,总还有机会赢!”

“哦?”隋意挠挠下颌,饶有兴味,“那我可得擦亮眼睛瞧着。”

徐家大郎被他这么打乱一通,也不拖泥带水了,眯了眯眼,瞄准壶口便是一个发力——

长箭擦入壶中,却因角度问题,没有立即落尽,而是颤颤的在壶口转了一下,最后紧贴壶沿不动了。

围观众静默一瞬,猛然发出热烈的欢呼。

陆宜祯也被这一击扯回神思,捂嘴惊叹。

报数的小厮拉长声音:“浪壶——徐大公子得——十四筹!”

徐大郎高兴得蹦起来,眉飞色舞地朝旁边的对家得瑟:“怎么样!怎么样!我这下只差你一筹了罢!”

隋意但笑:“倒是我低估徐兄了。”

他接过小厮递来的箭矢,修长白皙的手指拂过尾羽,顿了顿,忽然指尖夹着箭身,悠悠一旋,将手中的箭转了个方向捏着。

原本正常的投壶,都是箭头对准壶口、箭尾朝后。

可瞧他这架势,明显是想反其道而行之,让箭尾入壶!

“你,你要投龙首!”徐大郎大惊,满眼荒唐,“这……不可能中的!”

人群中亦有雄浑的男声高劝:“是呀,这位小公子,这龙首中了固然能赢最高的筹数,但京城之中,都多少年没听说有人能投中了,你可别险搏一把,输了,那就错失良机了!”

“对呀对呀!这可是最后一把了!”

“稳妥些好!”

……

陆宜祯紧张地盯着那支箭。

隋意仿佛听不到周围的规劝声一般,十足淡然,又或是本来便抱着漫不经心的游戏心态。

总之他姿势未改,凝目望着前方的铜壶,稳稳当当地托着反向的箭矢。

霎时。

长箭脱手而出。

“咣!”

白色的尾羽与壶口相撞,箭身卡在壶壁间,而那精铁所制的箭头,正直直指向投箭之人——所谓

“龙首!”

报数的小厮激动地大喊道:“隋世子得十八筹!”

人群鸦雀无声。

过了会儿,才如同惊醒的鸟群般,沸沸扬扬地骚动起来。惊讶、艳羡、激奋的声音不一而足。

十八筹已是投壶中能得到的最高的筹数,更何况先前徐大还差了一筹。

此番比试的最终获胜者,已经一目了然。

陆宜祯长舒一口气,面颊粉扑扑地。

“意哥哥真厉害!”

她心想,这天底下能一次就投中龙首的,到如今她也就只看见过一个隋意——可见她最初的悬心都是多余的。

意哥哥不仅生得好、脾气好,就连投壶的本事也是顶顶的好。

正在她扬着嘴角,抑制不住地高兴时,前方背对着他的绛紫色人影,突然像觉察到什么似的,缓缓地转过了身。

少年同初见时相比,没太大变化。

与陆宜祯的视线交汇上后,他怔了怔,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之色。

不过很快,那丝茫然便被柔和所取代。

隋意弯起眉眼,也不顾徐大“再比一局”的嚷嚷,径直走到小姑娘身前,蹲下,与她平视,用一贯清润的声音问道:

“祯儿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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