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了晚自习,鹿澄准时背起书包,独自走到一楼大堂。
回宿舍的都不走这边,四下静悄悄的,墙上的成绩排名是上个学期的,贴在“只争朝夕,不负芳华”的标语下,边缘有些斑驳。
最近在下雨,她先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好,又把别在耳后的头发散开,才准备走出去。
却在这时,头上传来一点重量。
以及一道声音。
“阿澄,生日快乐欸。”
“我们认识那么久,好像还没给你送过礼物?”
听到这个声音,鹿澄猛地转身,下意识想拍开那只手,但却先碰到祁间之前,抓住了他想放在自己脑袋上的东西。
——一个装创可贴的盒子。
括弧号,她昨天丢给祁间那个。
鹿澄一口气差点卡在喉咙里没喘过来。
“今天还蛮热闹,”祁间拍了拍手,“出了那种事,鹿浅却完全没受拖累,原来怎么样现在怎么样——家庭伦理剧果然只存在于别人眼里嘛。”
鹿浅不咸不淡的:“所以呢。”
她的语气微凉,却没打算听祁间的回答,扭头就走。
“不过鹿夫人昨天去拜访了一趟宋姨,我猜是去问你平时生日都会准备什么,那个朴实的习惯嘛。”
祁间走在她后面,说道:“有没有觉得被安慰,他们算是非常上心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鹿澄停下来:“你不会以为,我听你说这些话,觉得我有的鹿浅也有,甚至更多之后就会去跟他们闹?”
祁间会意地点了点头:“你当然不会,你习惯了——你只会觉得,鹿家愿意为你准备一碗面,这样就够了。”
“虽然吃面只是因为宋姨觉得简单好应付你,买蛋糕肯定会吵到我。”
鹿澄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他们既然会去问宋姨你的习惯,为什么不亲自问你。如果是想给你惊喜,带着那种心情今天就不会给鹿浅送蛋糕。”
祁间淡淡道:“鹿家人本质上是商人,你现在对他们来说,属于他们不得不划为利益的那一块所有物,他们试图了解你,但——”
手段敷衍得和哄小孩一样。
鹿澄从来都很回避这些东西,闻言只是故意刺道:“鹿家人是商人,祁家就不是了吗。”
“都一样,生在这种垃圾家庭真是人生最大的败笔。”祁间随意道。
鹿澄脚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回过头:“你最近动画片看多了吗?”
“其实我很少那么认真。”
虽然这么说,但祁间的语气漫不经心,完全没有一点认真的迹象。
鹿澄觉得他有病。
“你下次说那种话之前,先想想你这垃圾脾气是什么惯出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惯的。”
理直气壮、目中无人,
似乎很坦然,又似乎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鹿澄无言,不想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
鹿澄比较意外的是,她上了车后,发现来接她的人是鹿池。
除了鹿池,车后座上还有一个袋子。
一看就是宋姨风格的布袋。
鹿澄微怔,下意识拿在手里。
却在仰头时,与后视镜中的鹿池对视了一眼。
他的视线平静无波,叫人感觉不到一丝情绪。
语气也是:“顺手送来的生日礼物。”
大概是因为宋姨今年没有煮面,才会给自己送来这个。
但送东西的人是鹿池,他又是那副神情,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鹿澄只好说了声“谢谢”,然后抓着那个布袋,靠在椅背上。
回到鹿家,不仅许心昙在,连鹿深也回来了。
“阿澄。”许心昙看到她,停下了和鹿深说的话,笑望着她,顺便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过来坐吧,难得今天生日,我记得你好像对昨天的综艺感兴趣,我们再一起看看?”
鹿澄不好意思说她只是对莫默感兴趣,但还是背着书包,坐到了她身边。
“阿澄有想要的礼物吗?”
鹿深侧过头,保养得很好的男人外表和语气都儒雅温和。
——鹿氏夫妇,都是性格很温和的人。
“没有……”她想不出来,只能摇头。
“没关系,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随时告诉我们,”许心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似乎是安慰,接着又转移了话题,“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很熟悉这套环节。
问她在学校遇到了什么,如果没什么回应的话会让她好好休息。
体贴、周到,似乎处处都在为她考虑,担心她感到害怕。
鹿澄抬起头,轻轻看了眼天花板。
大厅吊顶灯亮着暖光,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一圈金色,温暖又虚幻。
可明明是这样温暖的氛围,却有种让她感觉到发慌的沉默。
“今天都在忙什么?”鹿深突然开口,看的是鹿池,“前几天说要个假期,你最近工作那么闲的吗?”
“过几天去一趟京市,朋友找。”
“那你实习工资还要不要了。”
“我靠公司给的实习工资会死的吧,”鹿池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缕微妙的情绪,“我现在又不住在家里。”
许心昙突然想起了什么,弯起眼眸:“嫌穷了?你今天不是还花钱给浅浅送蛋糕了吗,还不找我们报销,我记得那个很贵。”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看了鹿澄一眼。
大家有一瞬的安静。
那一瞬,鹿澄忽然明白了,那种始终不适应、始终有些距离的感觉来自哪里。
“阿澄……抱歉,你当我什么也没说,我会注意……”
听到许心昙道歉的话,鹿澄却忽然想起祁间。
她觉得祁间那番挑拨离间说的话简直是废话。
“鹿家把她当做利益的一部分,才会如此对她。”
——那不然呢?
他们问宋姨自己有什么习惯,在言语上对她很关心,对鹿浅只字不提……
确实十分上心。
但他们的习惯,其实是在床头放一个海盐香薰台,以及为女儿准备的一个蛋糕。
而她也不过是会下意识抓住那个布袋而已。
虽然给她布袋的人,根本不敢来看她。
“夫人,”忽然,一直都很沉默的女生抬起眼,轻声道,“你们愿意考虑我的心情,我很感激。”
“但这样这么久了,我还是不习惯,我想你们应该也是。”
许心昙怔了怔:“鹿……”
“你们让鹿浅回来吧,错的又不是她……不对,据我所知,谁都没有错,”鹿澄背着书包站起来,望着他们的目光清澈又冷静,“而且要说发生这种事,肯定会有很多讨论,还要考虑和祁家的关系,你们要应付那些事情,还要在乎我的心情,最近应该很累了吧……以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算了。”
说完,她朝他们轻轻鞠了一躬,朝楼上走去。
就在快要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内时,鹿澄停了一下,像是鼓足勇气了一般,才说道:“礼物的话……我想要一部手机。”
鹿澄说完那句话,逃一样回到了房间。
只是一贴着门缓了缓,她又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海盐香。
她腾的一声站起来,朝床头那个香薰台看了足足五分钟,有些自嘲地勾起嘴角。
她好像,真的只能是保姆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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