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烧香那日的情景,在封凝眼前如同走马观花般匆匆掠过,她记得只是为江淮求个平安,连祈求姻缘的信笺都没写。“祈福烧香。”

江淮似笑非笑,道:“还有什么?”

翊王殿下何以,如此动怒?封凝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她的眼前灵光一闪,在山腰处时她吩咐过随风,救下草丛里奄奄一息的那个男人!难道是因为此人,才引得江淮怒火中烧么。

“还救了一个人。”

听到这个答案,江淮的眼眸轻轻阖上,似乎是很疲惫。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片段,那些画面从泛黄古旧变得清晰鲜活。

他仔细想瞧瞧,还有什么尘封已久的记忆。江淮便看到自己驰骋沙场,浴血杀敌。那是他此生唯一一场败仗,那场战役中战死的礼朝军士不计其数,死伤尤为惨烈。他的手下护送他一路杀出重围,可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逃出来了!

曾经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兄弟,前一天还说着解甲归田的将士,顷刻间变为刀下亡魂,尸横遍野,烽火狼烟。

最终追兵将他围困在一处城池里,没有援兵也没有并肩作战的人。他就那么单枪匹马的,把所有人都斩于马下。想想未免可笑,当年他孤军奋战也可以,现当下却担心一个女人背叛他。就像吕文宣说的那样,他真的变得优柔寡断了么?

等他回京时,早已是风云聚变。宦官当道,佞臣执政。那年的雨跟今日差不多大,他也是站在窗边,瞧着鲜血将庭院里的青石板染红,又被雨水冲刷干净,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没什么能够证明,这里曾消失了四个鲜活的生命。

江淮回过神来,封凝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的神情,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来不及细说。他心头涌起了一股暖流。

还好,还好她要见的人不是他。

“你可知,救的是谁?”

封凝摇头,那人戴着一个银色面具,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这世上的人多了,封凝也未必每个都认识。所以当时她没去摘下那人面具,只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

江淮喉咙里似乎冲上来一口猩甜,他知道自己应该撑不了多久了。他冷冽的声音已经有些起伏了,“吕文宣。”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中了封凝的心脏。她从未想过,她居然会把江淮的敌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若是她知道,她一定会让那个人自生自灭,最好死在荒山野岭的。吕文宣此贼,人人得而诛之。

可她竟因一时恻隐之心,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封凝眼眶中泛起泪花,委屈的心思难以言明。错的确在她,可这并非她本意。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能挽救这么大的过失。

更不知为了这个,江淮会如何责罚她。与她休书一封,送回娘家?还是宁错杀不放过?她越想越急,越想越难过,泪水眼瞧着就要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江淮瞥着封凝的眼圈又红了,语气不自觉放柔和了些,道:“你不知情,错不在你。”

封凝含泪的眼眸望向江淮,眼前早已是一片朦胧。这是江淮第三次对她说——错不在你。

谢子卿和楚尘惨遭横祸,封家满口战死,他说错不在你。

吕文宣调戏轻薄,他说错不在你。

现如今他错过了一个除去劲敌的最好时机,他仍旧说错不在你。

封凝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除了娘亲和长姐,这世上竟还有人认同她。

“你哭的好丑,”江淮不自然的轻咳两声,“五官都皱成一团,像个肉包子。”

……

封凝止住哽咽,用手帕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角,她真的像一个肉包子吗?

“别做无畏的感动了,本王只是不想有一个冷血无情,见死不救的枕边人。回你的院子去,好好闭门思过!”

江淮居然就这么饶过她了,封凝匆匆行了一礼,便推门出去了。

可她才刚把门掩好,屋子里便传来了江淮重重的咳嗽,接着便是吐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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