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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拉长更夫佝偻的身影,他有气无力的敲着梆子。寂静的夜空被清脆的声音划破,惊扰了还未睡去的人儿。

烛火映着封灵的满面愁容,她以手帕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当年废太子万民拥护,敌军闻风丧胆,可如今他是个将死之人了,皇上怎能将你指给他做侧妃。难道,就全然不顾父兄那些功勋伟绩了?”

封凝定定的望着窗外,夜色正浓,月上柳梢。

“多说无益,圣命难违。”

封灵哽咽,“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阿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

她轻轻阖上眼,从云端跌落泥沼,纵有千般委曲万般离愁,也得和着眼泪咽下去。嫁给江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她克死江淮之前,江淮先送她上路,她便不会继续留在世上祸害人了。

“长姐,阿凝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找人备了马车,买通了城关宵禁的官兵,你趁夜出城去吧。从此隐姓埋名,安度余生。”

封凝眸色中闪过震惊,她攥着衣角的指尖搭上了封灵的手腕:“长姐,抗旨逃婚是重罪,说不定会株连九族。”

“我们哪里还有九族可诛?父兄魂归故里,封家全军覆没……你放心,你走以后,我会遣散府里所有下人,我会在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他们。”

封凝摇了摇头,她知道长姐是想赌,赌皇上念及旧情,放过封家一马。

可她赌不起,她是长姐唯一的亲人,长姐又何尝不是她唯一的亲人呢?自己的自由,要用她的命来换,封凝做不到。

“我不能走。”

“你还是这么任性,”封灵长叹一口气,“你可要想好了,这是阿姐最后能帮你的一次了。你若真进了翊王府,便是羊入虎口,生死听天由命了。”

封凝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她是克父克兄克夫的害人精,横竖不过一死,就当给那些人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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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凝出嫁那日,长姐帮她穿上大红色的喜服,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她的憔悴和绝望。她就像是水流上的一盏河灯,随时都有可能触礁沉到水底。

连自己命运都主宰不了的人,实在是可悲。

坐着喜轿穿过熙熙攘攘的长街,吆喝声和叫卖声不绝如缕。封凝不由得想起年幼时,她每次上街都要买一串糖葫芦吃。那时父兄都宠着她,要什么便有什么。

“那要是阿凝吃胖了,牙倒了怎么办?”

“我封尧的女儿,就算臃肿豁牙,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谁敢欺负我妹妹,我打不死他!”

音容笑貌犹在耳畔眼前,可故人已去徒留她伤感。封凝在红盖头下凝视着那酸酸甜甜,带着糖衣的冰糖葫芦,一阵阵的鼻子发酸,眼眶泛红。

她这辈子,大概都吃不到了。

“小姐,咱们到了。”

紫荆的声音从喜轿外传来,打断了封凝的思绪。

翊王身份特殊,侧妃进门不必大张旗鼓,惹人注目。而且封凝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还是个变数。说不定这喜事就突然变成丧事了呢,在江淮身上这不是第一次了。故而,一切礼节从简,倒也省去很多麻烦。

由紫荆牵着在王府里兜兜转转,绕过几个回廊,穿了几扇小门,才到了洞房的偏院。这里虽然张灯结彩,布置得热闹许多,却给人一种了无生趣的感觉。

没有烟火气,空荡荡黑漆漆的,她居然要死在这样冷清的地方了。

“小姐,听说翊王巳时就来,你……”

话音未落,门便被人推开了,风雪与那人一同进来,吓得封凝和紫荆都瑟瑟发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一个冷冽而又不起波澜的声音幽幽传来,让人听了不自觉打寒颤。

“退下。”

紫荆不敢怠慢,连忙退出房去掩好了门。封凝抬眸去瞥,他三千青丝高束,只剩两缕散落在肩。如剑眉似星目,墨色的衣袍半敞,露出白底的里衣。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说是再世宋玉卫玠也不为过。

“本王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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