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那魇族女人在这当口上突然恢复了神志,不仅摆脱了奚衡的囚禁,更是将濒死的儿子托付给了闺中密友——当时已是太清宫少宫主的苏虹。
周常棣更是命硬,靠着一身药血饮鸩毒而不死,在先帝面前证了忠心,时人传为一段奇闻。
只是这不死仅是暂时的,累年沉积,毒早已深入五脏六腑,周云侯一死,便再也护不住云侯府。
想要护住云侯府,便只有云侯夫人持着丹书铁券闯宫自刎以证清白。
云侯夫人出身昌西李氏,先帝为了不得罪昌西李氏,必然不会再为难云侯府上下。
这本就是死局,无人可解的死局,即便是她磕头磕死在断水山庄前,磕到姜沉愿意出手,也无济于事。
见周雪温面露思量之色,段广寒以为她已经被自己说动,当即循循善诱道:“只要周姑娘愿意携神策军归附于本王,云侯府的罪名,本王自会为其平反。”
话锋一转,段广寒又抬头看向济崇,微微笑道:“这位大师想必便是当年云侯的左膀右臂——卫副将吧?”
“本是驰骋沙场、无拘无束的忠臣悍将,却落得落发出家的境地,令人叹惋。”段广寒悠悠道,“佛门中有一句话说得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卫副将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阿弥陀佛。”
佛号庄严,只是那口念佛号之人却甚是散漫。
“贫僧的岸,从来都只有‘天地君亲师’此五者而已,”济崇皮笑肉不笑:“回你.他.娘.的岸。”
·
与此同时,在那望岳书院中,黑白两子于棋局之上兀自交戈不休。
“黑子进三,”王不贰穷追不舍地落下一子。
“此局是佛子输了。”
广衍低眸看向棋局,仿若三千神佛垂眼望红尘。
黑子如乌云压阵,几乎要决断白子的去路。
黑云压城城欲摧。
“非也。”
如玉指骨压着那白子,孑然入此局中。
一缕生机随着这一子的闯入迸发而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棋局如朝堂,这一颗白子犹如变数,骤然打乱了黑子的阵脚。
恰如这眼前的佛子。
见状,王不贰无可奈何地笑了,紧跟一子。
·
济崇的话一出,段广寒温笑着的眼霎时冰冷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来卫副将似乎并不看好本王。”
以小指掏了掏耳朵,济崇老神在在:“王爷的身上亦是淌着天郡隋氏的血,在贫僧看来,其实与陛下并无区别。”
段广寒移目望着周雪温,是暴风雨前难得的和声和气。
“周姑娘意下如何?”
重刀在神策军与蜃楼的杀手前划下一道壑,周雪温盯着段广寒,一字一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为她的话所激励,无数神策军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战!
面对神策军的气势,段广寒却只是摇了摇头。
冥顽不灵。
蜃楼杀手之后,忽然涌出了更多的人马。
奚邈从暗处来到了段广寒身边,凤目中却不带一丝温度。
周雪温的心忽然落了下去。
居然是金吾卫。
蜃楼固然难缠,但毕竟是闲散的势力,可金吾卫身为北衙禁军,本应在太微城护卫,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而世家,在这场谋乱中,又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但眼下的局势却容不得她多想。
蜃楼的杀手缓缓后退,奚邈上前一步,三足金乌盘旋在天际,其声呖呖。
“记住你我的承诺。”
段广寒轻笑着答:“自然。”
奚邈自身的修为并不高,但那成年三足金乌却足以与道一修者相抗衡,巨大的威压顿时便笼罩在每一位神策军将士的心头。
难怪,难怪段广寒敢在这里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济崇却是目色一动。
在方才的那一刻,他在神策军中突然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冷戾真气。
仿佛服了一剂定心丸,济崇脸上的凝重逐渐舒展开来。
“动手。”
张弓拉弦之音不绝于耳,但很快便又僵住了。
暖轿前不知何时多了个戴着青铜傩面的蓝衫人。
刀锋如雪,直直抵在段广寒的颈侧,只消再一用力,便可令段广寒身首异处。
刀尖沿着那层薄薄的皮肉游弋,激得那底下的血脉飞快地奔涌。
姜沉微微俯下身,气息间含着玉霄神的花香,如呢喃般耳语,却无端令人脊骨发凉。
“我说过,请楼主千万要爱惜项上人头,莫要大意。”
姜沉的身法太过于诡异,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之下,却依然无人觉察分毫倪端,让姜沉轻而易举地于千军中控制了主将。
压倒性的局面顿时变得凝滞。
段广寒侧目看向颈侧刀锋,顺着那刀锋向上。
握刀的手极稳,与那日在太微城为交手时显然状态要好了太多,面容为面具所遮,探不清虚实。
如今神策军的生死依然掌握在段广寒的手中,故而段广寒非但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反而十分冷静。
“想要杀我是很容易的。”
段广寒喟叹一般地说,“可想要守住一件东西却很难。”
“阿沉,你太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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