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即色,色即空,不过是皮囊罢了。”

指节微微攥紧,薄薄的皮肉下,青色的筋络与血管清晰可见。

感受着那手掌上颤抖的克制,小和尚微微愣了愣。

与大师父广宣与二师父广修相比,他这三师父广衍素来清净自持,即便济崇大师隔三差五便偷摸出无相寺买酒,广衍也从未动过脾气发过火。

但方才三师父离去时,分明是……

百思不得其解,小和尚摇了摇头,似懂非懂地想。

这可能便是师兄们所说的自古正邪势不两立吧。

……

目注着那和尚离去的背影,姜沉唇边勾着的微笑却是逐渐消失了。

无论是那时的反应,还是广衍这个人,都显得反常无比。

——那压根便不是一个凡人当有的自若,而是一种绝对的自信。

即便是脉门落入他人之手,仍然能够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佛子玄烛……身负连慕舆野都要退避三舍的修为,却三番五次救他一个杀孽缠身的邪修。

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满堂花醉中小厮陪着笑脸来到姜沉跟前,试探道:“这位郎君,您是要……”

姜沉看了他一眼,心下了然,淡淡笑道:“在下倾慕花神仙子已久,有些要紧的话想要与仙子单独一叙。”

话语间似有深意,那小厮也是个人精,眼球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便不在这碍郎君与仙子的眼。”

待那人离去后,姜沉这才将绣球交还给那花神仙子,唇畔的弧度微冷。

“族中的长辈难道没教过你,若无十足把握,不可以身犯险,动用魇术惑人么?”

花神仙子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绣球,眼露凄然之色。

“郎君夺这绣球,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话吗?”

方欲开口,心尖却是骤然泛起细密的痛楚,姜沉身形微微一晃,喉咙间顿时涌起一股腥气。

因为方才的耽搁,回雪丹的药效已然过了,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的钝痛剥皮拆骨似的反噬上来。

一口殷红的血呛出,姜沉微微蜷着身,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唇瓣褪尽了颜色,几近冷白,花神仙子伸手扶住了姜沉的肩,却被那略显羸瘦的骨头硌了一下。

“你、你这是怎么了?”

姜沉咬住了齿间不断涌出的暗红,勉强稳住了身形,眸光却是有些涣散。

“无妨……忍一会儿,便过去了。”

但这话却没有任何说服力,姜沉再如何瘦削,身架也要比女子重些,此时早已失了大半力气,不到半晌,便连说话都变得艰涩起来。

不知不觉中,意识便被拽入了无尽的黑暗。

梦是荒唐的坟冢,姜沉深陷其中,脱离不得。

或许是因为在花神祭典上见到了魇族族人,此时入梦的不是周云侯,也不是苏虹,而是那早在十数年前便死在一场风雪之中的便宜娘亲。

她被奚衡囚禁起来时便疯了,此时难得清醒,清丽的面容罕见地带着些许娴静。

心口是火烧火燎地灼痛,仿佛呼出一口气都是滚烫的。

冰凉的指尖抚过兀自颤抖的眼睫,眼帘撑开一线,姜沉迷迷瞪瞪地望了她一眼,唇角翕合。

“你要…去哪?”

取了血后,奚衡便把他丢弃在冰原之中。

也不知那疯女人找了多久,才在他咽气前勉强从生死线上救了回来。

模糊间,那女人似乎是笑了一声,抬手将束发的木簪解下,塞进了姜沉手心中。

……

经络之中那一缕微弱而中正的真气却是缓缓游行向心脉,将其间的滞涩润物细无声地化解去。

这时到底比真气尽失的状态要好上不少,不知过了多久,姜沉眼前的视线才微微变得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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