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峰上的那场厮杀可是令奚彻记忆犹新,若非后来姜沉与薛奉北师兄弟反目,薛奉北背后捅的那一刀,区区数百金吾卫,就算是加上卫家的千机卫、昌西侯的禁军,想要留住姜沉一条命也没那么容易。

姜沉只是倒了那杯酒,却没有动。

看见姜沉的动作,奚邈凤目一挑,突然想到了青厌君。

青厌君从不沾酒,惟有与人谈话时会替自己也倒一杯,此刻见了姜沉相似的举动,奚邈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不悦。

面前的酒盏被挪走了,奚邈面无表情地将其中的酒水倒掉,又将空酒盅嫌弃地推了回去。

好像碰的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我平生最厌恶酗酒之徒。”

鼻端的酒气顿消,姜沉垂下眸,轻嗤:“多年不见,奚将军还是这般幼稚,可一点也不像奚老将军。”

被一个同辈甚至是同岁之人用这样一种语气评判,奚邈身体一僵,那种无缘无故的相似感似乎又加深了一些。

奚邈对姜沉的印象还停留在父亲还未死的那一会儿,那时姜沉总是带着一副青铜面具,让人摸不清底细。

而奚老将军死的那一天,姜沉也在场。

一块旧玉被父亲塞进了掌心,奚老将军涣散的目光却不知看向了何处,不成句的字节自那汩汩流血的咽喉发出。

“生子…当如玉……玉能啄,琢之……而成器……”

时至今日,奚邈仍然未能理解父亲临终之时,为何会将一直留着这样一块玉,又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但从如今与姜沉的接触看来,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确实是在模仿着青厌君。

“我父亲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置喙,”奚邈冷声说,“先生究竟在何处?”

“奚将军说的是,奚老将军是什么样的人确实不是我一个外人能评价的,但青厌君是我的师尊,”笑容敛去,姜沉抬起头与奚邈对视,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一个外人,家师在何处?”

“你……”

面对姜沉的回答,奚邈一时竟是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复又落回原座,眼底郁色浓深:“你想要怎么样?”

若干年前,奚衡认出了他的身份时,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如今,只不过将那时的答案再奉还给奚邈罢了。

“我不想怎么样,”姜沉缓声道,“我只是想,算清你我之间的恩怨,仅此而已。”

奚邈到底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下意识地将姜沉所说的恩怨理解为千仞峰上的围杀,冷冷一轩眉;“金吾卫奉皇命行事,你若有怨,大可与陛下陈明,还请阁下不要为了一己私怨再胡搅蛮缠,青厌君乃是当今天子之师,岂是你一介白衣可以随意摆布左右,如女子一般藏匿在此等地方?”

好一个奉命行事,好一个一己之私。

本以为眼前的自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会是一个与奚衡截然不同的人,当年的错误不过是奚衡一手铸成,无知者无罪,奚邈虽然是受益者,但倘若怀有一颗悔改之心,便可从根源上解开秋水阁众人的心结,也能使得当年的受害人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天光之下,重获新生。

而不是躲藏在阴沟之中,怀着鱼死网破的决心,任由着发酵的恨意摧毁自我。

现在看来,奚家颠倒是非的本事倒是一脉相承,无药可救。

姜沉徐徐勾唇,讽然一笑。

“奚将军将我卖予北狄,也是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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