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看什么呢?”宋威伸手在严新远眼前晃了晃。

他好似才从刚刚那场比赛中抽离出来,转头一把拉住了好友的胳膊。

“你去帮我问问,城南一中穿灰色衣服的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嘿,你自己没长嘴啊?”

“这不是在你们学校打的比赛嘛,你个本校老师打听点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

“得得得,一顿饭啊。”

“行,咱现在就吃去。”

***

校门口的奶茶店。

周沐拿棉签蘸了碘酒,小心翼翼地靠近简常念受伤的胳膊肘,想替她清理伤口又不敢。

还是简常念看不下去,伸手拿了过来,面不改色地消着毒。

周沐虽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但十分容易心软,见她这样微微红了眼眶。

“对不起啊常念,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你打比赛,你就不会受伤了。”

简常念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她倒是对受伤没什么感觉,只是今天看下来,任凭她们两个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怕是会和程真结下梁子。

而且她本意是想为周沐出头,谁知头没出成,反而被当了出头鸟,好一顿暴打,输得那样惨。

“我没事,就是没能帮到你……”

说到这个,周沐脸上有点儿难过,不过看到好友伤成这样,她还是勉强笑起来鼓励她,拿着一根吸管在半空中绘声绘色比划着。

“我觉得你已经发挥的很棒啦!那个勾对角,那个推直线,那个点杀!我人都看傻啦!你是没听见观众的呼声有多大!咱们俩好歹也从实力那么强劲的对手手里吃下了一分,说不定再练练就可以和她打成平手了呢。”

一想到刚刚的那场比赛,谢拾安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里,她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简常念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一个校队选手,怎么会有职业水平。

她生平头一次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简常念舔舔唇:“那个……你手机带了吗?”

周沐七手八脚从书包里翻了出来。

“带了,带了,你要给家里打电话嘛?”

简常念家里条件不好,手机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还是个奢侈品,因此有时候会借周沐的手机给外婆打打电话。

谁知道简常念摇了摇头:“不,我们查查她。”

如果是职业选手的话,应该会有些新闻报道什么的吧。

她这么一说,周沐也来了兴致。

两个脑袋凑在了一起。

“谢……shi?哪个shi啊?”周沐一边打字,一边嘟囔着。

简常念也皱起了眉头,光知道人家叫“谢拾安”并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啊。

她想了想:“算了,挨个试吧。”

周沐一边按键,头也不回说道。

“奇了怪了,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欸。”

简常念噎了一下:“我……找到了没啊?”

周沐接连输了好几个同音字上去,都没搜出来。

“没,这么多字到底是哪个啊?”

两个人说话间,时钟不知不觉走过了二十二点,店员过来收杯子准备打烊了。

周沐猛地一抬头:“惨了,惨了,我得回学校了,再晚宿舍门就要关了。”

简常念把人拉起来就跑:“那还不快走!”

她是职校,管的很松,周沐就不一样了,搞不好还得落个检讨。

两个人在路口分别。

周沐气喘吁吁地冲她挥手。

“明天上午十点,学校门口等你一起回家啊。”

简常念也站在路灯下和她挥手告别。

“好,你别睡忘了又让我等半天啊。”

***

路边的苍蝇小馆。

“来来来,干一个!”

两个塑料杯子碰在一起,啤酒花溢了出来,严新远仰头一饮而尽,又给他和宋威分别满上。

菜还没上来,宋威的电话响了。

“诶,对,和老严在一块呢,没,没喝酒,真的,我一会回去给你带烧烤啊。”

这应该是在和老婆通话了。

刚刚在学校不方便抽烟,严新远这会烟瘾犯了,从兜里翻出他的老烟枪,在桌上磕了磕,装上烟丝点燃,猛吸了一口,绕有兴味听他和家里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听筒里又传来小孩子的声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晨晨乖啊,你先睡觉,爸爸一会就回去了,睡醒明天爸爸带你去游乐场玩啊。”

“行啊,你现在可是家庭圆满幸福,享天伦之乐了啊。”

把孩子哄睡着,宋威把电话挂了,虽是埋怨,但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容。

“什么天伦之乐,你都不知道小孩子淘气起来有多烦人。”

话刚出口,他就觉得不对,然而想收回去已是来不及了。

严新远虽没说什么,但神情隐有一丝落寞。

刚好服务员送菜上来。

“您要的炒螺丝来咯!”

宋威找了个话头圆过去。

“来来来,别光顾着抽烟啊!尝尝这家的炒螺丝,那叫一个地道,麻辣鲜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桌上翻倒着几个酒瓶。

宋威想了想,还是替他添上一杯。

“这话本不该我说,但你我相交多年,我想见你过的好。”

宋威虽人在江城,但都是一个圈子的,严新远在国家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

要是他真的像表面上这样洒脱装没事人一样,也就不会离开国家队了。

宋威试探着问:“老严,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都这么多年了,铭铭又……咱们岁数都不小了,等到拿不起球拍,走不动路了,总得有人照顾不是。你要是愿意,我让我家那个,给你留意着……”

严新远摆摆手,端起塑料杯子又一饮而尽,示意他再给添点儿。

“不提了,不提了,我……我现在不想那些。”

几瓶啤酒下肚,严新远面色潮红,眼神也开始游移起来。

宋威盖住他的杯子。

“你不能再喝了。”

“能喝,能喝,嗝,今天……高兴!”

“满上,满上……满上嘛。”

***

周六简常念起了个大早,看着外面有太阳,就把昨天的衣服洗了晾在阳台上,顺便也把被子枕头什么的,抱出去晒晒。

做完这些看时间还早,又扫了一遍寝室,顺手把垃圾提下楼,然后去食堂买早餐。

“阿姨,两个白馒头。”

“滴——”一声轻响,饭卡刷在了机器上,显示余额为9.46。

简常念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二百块钱,平均下来每周只有五十块,这五十块包涵了她的饭钱以及其他生活开销,不得不省着点花,而馒头是食堂最便宜的,又能果腹,再拌上一点外婆做的辣椒酱,很受她的青睐。

这个月她又省下了差不多十块钱,这周回家外婆就可以少给她一点生活费了。

一想到这里,少年接过食堂阿姨递过来的袋子,扬起了唇角,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走了。

身后的食堂阿姨直摇头,和同事嘀咕:“从开学起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她来买馒头……”

***

这周周沐总算是准时了一回,简常念刚站在一中门口不多时,就看见她背着书包跑了出来。

“走啊,常念,回家,我跟你说,我可想我妈做的红烧肉,粉蒸肉,小炒肉了……”

“得了得了,念菜谱呢。”

早饭只吃了两个大白馒头的人可听不得这些,扭头就走。

周沐追上去,从背后揽上她肩膀。

“哎,我妈要是问你,我周五干嘛去了,怎么不回家……”

“留在图书馆自习做卷子了。”

周沐捅了一下她肚子,眉开眼笑的。

“孺子可教也。”

“去你的。”简常念八卦无影爪报复了回去。

两个人边走边闹。

“哎,你外婆要是问我,我怎么说啊?”

“你随便编吧,反正说什么她都会信。”

“你怎么回家还拿着羽毛球拍啊?”

“拿回家玩啊,我可不像某人,作业作业不拿,拿些脏衣服回家让妈妈洗。”

“你你你……我什么时候让我妈给我洗衣服了,我现在都高中了!!站住,别跑!!!”

***

每周回家就是简常念最开心最放松的日子,帮外婆做完农活之后,她就可以去村头的空地上打会羽毛球,周沐这周去表姐家玩了,找不到人和她对打,她就把羽毛球拿根绳子栓在空地边上的大榕树上。

风吹过来,她砰的一声打回去,惯性又再荡过来,她再打回去,从十岁那年外婆从垃圾场里捡回了这支球拍开始,周而复始,一直到十五岁这年。

夕阳西下,袅袅的暮色里升起炊烟。

外婆来村口叫她回家吃饭。

简常念应一声,解了羽毛球,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有时候买书买本子生活费不够花便没有坐大巴的钱了,她难得回家一次,外婆总会做些好吃的,这次宰了自家养的老母鸡炖了汤,又用纳鞋底的钱去村口的肉铺买了些剩下来的猪肉,肥肉用来榨油,瘦的炒成菜都进了她碗里。

简常念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肉又夹回给外婆一些。

“外婆,你也吃。”

“诶,好,你多吃一点,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

简常念风卷残云般扫完了碗里的饭和菜,打了个饱嗝,跑过去把空碗放进了锅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外婆,今天麻烦你洗一下碗,我去村委会看电视啦!”

话音刚落,人已跑出了院门。

外婆无奈摇头:“这孩子,看完早点回来啊。”

***

“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CCTV-5,中央体育频道,现在为您转播的是2011伦敦世界羽毛球锦标赛男单决赛——”

简常念气喘吁吁闯进门,正好赶上。

“哟,小简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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