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之慌乱地闯进许琼林的书房,先生是朝中重臣,耳目众多,消息也自认是比自己准确及时。萧敬之此刻能问的也不过只有许琼林一人。
萧敬之双手撑在桌案上,慌乱失语:“程行失踪,生死不知,此事是否为真,先生可知道?”
许琼林没有起身,清澈平淡的眼睛对上萧敬之慌乱的眼睛。
透过先生的眼睛,萧敬之懂了,此事是真的,先生早在出事时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告诉自己罢了。
萧敬之看向许琼林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怀疑,一丝深究。为什么先前密会代王叔,为什么力荐程行离京,为什么明知程行出事,却不告知自己......
“为什么?”萧敬之右手握住许琼林的肩膀,微微用力,却又不敢真的用力。
“我告诉了殿下又如何,殿下知道了又如何?殿下能做些什么呢?”许琼林声音沙哑,左手毫不费力地拂下萧敬之的手,眼神是萧敬之从未见过的冰冷,如同冬日里头的冰锥,狠狠地刺进心窝。
“长孙殿下知道了之后,不就是来找微臣吗......殿下还能做什么?”
“那......许尚书......为什么还要当我的先生......”萧敬之紧攥右手成拳头,舌尖苦涩,眼角已经有了微微的湿意。
“皇命。”
许琼林毫不愧疚的样子深深刺痛萧敬之的心。原来......原来......是这样......
“终究是我一片深......赤诚,错付了人。许尚书不愧是许尚书,敬之知晓了。”萧敬之冲着桌案重重地锤上一拳,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今日,我同先......许尚书大人说清楚,本殿管不着许尚书大人喜欢帮哪一位王叔,只是有本殿在一日,许尚书想做什么,想谋划一些什么,都冲本殿来,不要累及我身边的人。”萧敬之声音发抖,说完这些狠话,下唇不断地颤抖。狠话后面本应还有一句,那话此刻却再也不能宣之于口。
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但萧敬之知道,自己不能,至少在她的面前不可以。
萧敬之不愿再去看许琼林冷漠无情的表情,拂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处,停了下来。语气渐渐平缓:“程行遇险,本殿会自请去庐阳。”
撂下了这话,萧敬之毫不留情,大步流星。却只有她心里知道,这每一步走得有多艰难,多希望身后传来一点声响,即使是骂她不尊师道也好。
看着萧敬之的背影一点一点变小,变模糊,许琼林强撑着的身子也终于垮了下来。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陛下,代王,晋王,程行......但唯独没有没有把最重要的一个人,没有把长孙殿下算到,没有想到长孙殿下竟然是会意气到如此地步。可能自己本能地就不想将长孙殿下变成自己棋盘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主子,该喝药了......”
司书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前几日大雪,许琼林意外感染了风寒。养了几日,一直不见好,主子也不愿意因此不去上朝,就靠着韩先生开的药方日日吊着,看起来精神越发地不好了。
看见如此的许琼林忍不住出口,“主子,明明您都是为长孙殿下筹谋,为何要同长孙殿下闹到如此的地步?”
许琼林没有回答,兀自从托盘之中拿起药碗。黑漆漆的药汤散发着一阵阵刺鼻的气味,尚未喝入口中就能感受到舌尖已经微微泛苦。
许琼林紧闭双眼,仰面一口饮尽。
过了许久,嘴中的药味才慢慢消散,嗓子也开始慢慢舒服了一点。
许琼林看向司书,含笑道:“我不需要长孙殿下的谅解,只要结局好,殿下安好,我......不足挂齿......”
先太子救自己一命,以一命报其子,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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