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洞府荒废已久,万物却能自由生长,拔草如荫,果木成林,飞流如瀑而下。的确是两级和谐,阴阳循环往复之象,因此在这不和谐中,一定有一些东西在悄悄改变调和着其中一切,流通万物,将枯山水成就为仙人境。若是真的,所谓神来一笔,便大抵如此了。
这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光是有重量的吗?如果就是这不断变幻的光线在填补空缺,调和阴阳呢?
陈罗木浑身被汗水浸透,不敢停顿,发力抬起沉重的玉鞋向那日头下骨烛阴影的方向接近,她要去验证这个答案。
玉鞋边缘碰上透明的屏障,不能前进,陈罗木将手抵在上面,用来借力。此时天光已至最盛,她站在光线汇聚的地方,稍微睁眼便觉得双目刺痛,眼前一片幻色,浑身脱水虚软。只能凭手指四处在屏障上摸索。
她摸到一处凸起。
随即两个,三个,更多,横竖撇捺,再组成了文字:
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
陈罗木整个人好似凝固住一般,半晌忽然畅快大笑,用干咳嘶哑的声音激动喊道:
“正是这样!”
置尔等生时于斯,铸日如年,焕真之道,垂手能得,安惜自在。
将尔等的时间留在这里,一日之内恰如度过这一年四季,而真正的武学之道并不在密室中,它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光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此时此刻,光就在落在了她的身边,在那鲜血覆盖的字迹上。
“阴、阳、割、暮、刀。”
日光汇聚变动,阴影指向前移,陈罗木跟着移动,手指快速摸索,指尖蘸血誊在长裙上面。
“生之本,本于阴阳,割非割,乃生杀之意,刀非刀,承破天之刃,大逆之道,逆者尤其顺,凡人想逆,自闭三路,封其脉交,断其手足,当以天授,用意念生,或可余残废、尸体与尔……”
陈罗木默念至最后,已是心中骇然。这样邪门霸道的功夫,她从未听过见过。想入法门,竟要先封住经脉,自断手足,求一丝天赐生机,不成便是尸体或残废了。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这样一场没有道理的豪赌,除非疯子傻子,谁会愿意!
可若不试试,这一日四季的极热之夏,自己恐怕也撑不过去,温度就快到达人体能承受的极限,自己与那男子怕是都逃不过被煮熟的命运。
只能叹道:不知是哪位前辈想出这狂妄至极的武学,又有哪些他的试验品成功过?
性格使然,生死之间做与不做她从不过多犹豫,解开与玉鞋连接的纱带,盘坐其上,抬手封住身上奇经八脉,再握手成拳,眼中一狠,自断了双足。至此痛得快将牙齿咬碎,血沫从口唇溢出。再不能停,双臂狠狠磕上脚下玉凳边缘,“咯啦”一声,已变成了一个四肢皆残的废人,自玉石凳上跌落而下,倒在屏障下的草丛深处。嘴里执着默念着那后面的心法,昏死过去。
小室内,昏迷的男子同样浑身被汗浸湿,闭着双眼,露出濒死的美丽。他被陈罗木封住穴脉,打晕过去,十八块无名玉牌贴在身上,传来若有似无的凉意。
不知梦到了什么,他薄薄的嘴唇微动,忽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下雨了。”
未过半刻,天边远处“轰隆隆”几声模糊的巨响,阴云密布,随即大雨倾盆,遮天蔽日,浇灌热土。
一日之夏的最后一刻,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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