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搞懂秋崇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过好在淮玉很会自动忽略人。

他只是惊愕了一下,很快就将目光移到了别处,自觉地跨过了秋崇明,拉着封十九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管事大人缩在秋崇明身后弓着腰,面上老淡定了,实际心里慌得一批。

看皇爷这模样,分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些不放心小殿下的安危啊……

心里这样想定,管事更是不敢松懈,连忙叮嘱人紧紧盯着小殿下的动静。可不敢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磕着碰着伤到了。

管事不愧是在影宫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将秋崇明的心思猜得丝毫不差。

秋崇明看淮玉离开,倒也不恼,反而转身吩咐身后的人将手中一摞摞的奏章摆到了临时搭建的桌案上。

“咳咳,”看着自家走神的皇爷,温八忍不住轻咳两声,好生提醒,“皇爷,今日礼部呈章十七策,吏部和兵部也有不下十策要您过目定论。”

言下之意就是秋崇明的目光应当收一收了,一直盯着小殿下看也批不完折子啊。

“……”

秋崇明回过神,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淮玉身上挪开,微微颔首,半晌才抬眼瞪了一眼多嘴的温八。

温八忍不住勾唇笑了,他无奈地轻叹一声,随后退后两步,在距离秋崇明还有两步的距离站定。

秋崇明的目光大胆而明显,淮玉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坐在劳作的石台上,抑不住心头的烦躁,两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身前搅成一团,鼓着腮帮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看……阴魂不散。”淮玉赌气地低声开口,歪过脑袋去看封十九的动作,顿了顿,“封封你歇一会吧,我来帮你。”

淮玉刚说完就后知后觉地记起了当时在元寄北面前丢的人,看着眼前这长度快比得上他个头的锤子,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好像……好像他帮不了什么忙。

封十九闻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低眉的时候侧脸的轮廓很温柔,和淮玉说话的时候也会将声音放轻,像是对待一件求而不得的珍宝。

“我自己一个人可以,是不是觉得无聊了?我陪你说说话?”

淮玉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起来,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就是想要找些事情来分散注意,有秋崇明在身边,他总是觉得有些局促不安。

淮玉弯下腰去捞石钵里的谷粒,褪去外层的壳后,芯子里的米粒颗颗饱满晶莹,像是一粒粒细碎的水晶。

淮玉将他们从谷壳里挑出来,抬眸问道:“我其实不懂,这些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要让这里的人一日复一日地做这种活?”

封十九略微沉眸:“无怪你不了解,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吃的寻常谷物,只是你没吃过。”

看淮玉一脸的疑惑,他只好继续解释:“九州中唯有羽族只吃生冷的食物,这些谷物要煮熟了才能下腹,你是没有碰过的。”

听封十九这样说,淮玉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晶莹剔透的小家伙,而后才将他们放回到石钵中:“好可惜,以后有机会我也想试一试。”

封十九无奈地摇了摇头,碍于周围有人,只好轻轻凑到了淮玉的耳边,声音微哑:“殿下的膳食都有人专门负责,这种东西您是吃不惯的,小心吃坏肚子。”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淮玉总是觉得宫里的饭菜也不是很好吃。

又腥又硬,有几次看着宫人递上来的血呼啦擦的肉片,淮玉的胃口都倒空了,根本什么都吃不下去。

他轻叹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和这个皇宫里的所有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想不想亲自动手试一试?”封十九的声音响在头顶,淮玉抬头就看他稍微松开了手,眸中全是鼓励。

淮玉看了看他手心里握着的锤子,犹豫再三还是从台子上跳了下去,他走到封十九的面前,试探着伸出了手,握住了粗糙的木柄。

手中的石锤又笨又重,封十九微微低头,将手放在了淮玉的手上方,轻轻地握住了小殿下的手。

淮玉微微一怔,他朝后扭头,却只勾了勾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殿下从来没有做过这些苦力活,如果觉得胳膊酸痛就提醒属下。”封十九道。

淮玉点了点头,而后就感觉到了封十九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用他的胳膊带动着淮玉举动手里的木柄。

本就笨重的石锤在封十九的手中变成了轻飘飘的一个物什,举落之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说是担心淮玉受累,可其实淮玉根本就没怎么出力。

淮玉微微低头,看着两人这幅滑稽的动作和姿势,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淮玉笑得肩膀都在微微发抖,封十九站在他的身后亦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好放慢了速度,关心问他。

淮玉扭头无辜地看向他,唇角的笑意仍在:“你不觉得我们的这个姿势有些奇怪吗?”

这种活一个人做起来还好,两个人一起做,看着就十分滑稽。

封十九误以为淮玉是觉得他有些僭越,连忙松开了手,淮玉这才微微和他拉开了些距离:“算了,我想看着你,等你累了我再帮你。”

他说完就转身打算继续坐回到一边的石台上,却意外地捕捉到了身后的一道视线。

淮玉疑惑地转头,正巧和秋崇明四目相对,在这一瞬间,好像连空气都冻住了。

淮玉无辜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就看秋崇明双眉紧蹙地盯着他看了又看,而后就找来了劳工坊的管事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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