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想,咱们已经四十岁,有时候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自己的年龄,不寒而栗啊……脑子里啊,负担更加重,我们这个年龄,生活和事业都比较稳定,相比普通人来说要好得多,往后应该怎么生活才有意义,应该把余下的精力放在哪里?最近这些问题总在我脑子里转悠,钱啊,挣得差不多就可以啦,我真得不想重复我父亲的悲剧,可又想不出还能做什么,有一种从没有过的空虚和慌乱……”逄丽放下酒杯,眼睛盯着空气,她面颊变得粉红,水密桃一样好看。“你们俩会不会想这个问题呢?你应该不会吧,科学家?你的生活那么充实。”

“我确实没想那么多,整天脑子里全是科研目标,一旦有小突破后短时间很兴奋,但立刻发现更多的问题暴露出来等着去解决,时间真是不够用,大家都奢望能活个一百多年,哈哈哈哈。”牛云辉跟逄丽不是同路人,他俩很难产生共鸣。

“当然是去解密,你去解密复杂的人体和各种物质的缘分……”平平说到高兴处,单只手指头用力一戳,差点捅到云辉的眼仁上“我呢,负责解密无数人组成的社会和无数星体外的宇宙,题目是有点大啊,大也没关系,也许我是徒劳,但我努力过,哈哈,我自己加油吧。”她把头又往逄丽那边一摇,晃得自己差点呕出来“你啊,大宝贝,就负责解密你自己,顺便努力挣钱,支援我们俩个只会搞学问的鱼木脑袋,咋样?你肯定没问题!你们觉得呢,快说!”

她继续说“中年人才好,四十岁是最好的年华,干嘛要害怕,干嘛要恐慌!这些年啊,我在很多事情上忽然滋生出新的理解,所以说,时间很重要,时间够才能酿出好酒,急不得啊。”

“这话说得对,人的认知能力正确使用的话,应该是线性增加的……”牛先生补充。

“啊,我越想越兴奋,应该把晓静也叫来啊,看看,怎么没想起来!亏你,跟她还是老乡呢,她的想法又多又奇特,怪主意也多。”张平平高兴得站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在地中间来回转悠几圈,要给冯晓静打电话。

“她从小就是这样性格吧?”云辉向逄丽询问,逄丽点头“是,可是如果没有遇上你,或许她会变。”

那男孩陪着他们喝了一会儿,收到逄丽传递过来的眼色,找借口先行离开。

“逄总,我们家平平,才不会去想四十岁还是五十岁,不瞒你说,遇上有人问她年纪,她都是现算……”

“你当年看上她哪里?”

“见过她几次,我就觉得,我能跟她过一辈子。”听到这,逄丽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不过啊,她总嚷嚷自己脑袋上悬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你说,你脑袋上来上一盏灯,再来一把外国人说的什么剑,这得挂多少东西啊!这一天天叮铃咣当的……”牛云辉半醺时更加幽默。逄丽发现,眼前这位科学家是位实干派,言语朴实,说得少做得多,能包容想法多变的张平平,不禁为平平的好运感慨。

“平平说她脑袋上悬着一盏灯,可在我心中,平平就是我的那盏灯……我常常会站在生和死的交界,左边和右边,看来看去,似乎都是一样的,一念之差而已……她那不切实际的可爱,总能把我从左右摇摆中带出来。别人遇事先盘算好处是什么,坏处是什么,我能得着什么,而她总是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发生的,发生以后会怎样,是个少见的理想主义者……”逄丽的情绪有些消沉下去,但牛云辉和张平平不愿截断她。“……她身上总有燃烧不完的热情,让我心里很暖,呃,怎么说,就像小时候家里点的白炽灯一样,时间长了特别烫,即能照亮又能取暖……话说回来,牛先生,你可得看牢你家平平,别人总是在寻找归宿,她可能会相反,要往外面跑,嗯,找,什么的,找她不知道的吧。”逄丽很快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调侃起张平平。

“原来,我以为多挣钱能给我安全感,可现在的安全感又没那么强烈,心里很多时候还是空落落的,当我好不容易把我父亲接纳进心里的时候,他却又消失不见,哎,真是捉弄人,以前,我总会埋怨家庭,现在,也开始反思自己,或许别人在相同处境时不是我这种状态,不管怎样,我必须努力去调整自己,所以,对我而言,选择与什么的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知不觉,三个人喝下十多瓶啤酒,菜没有吃多少。

夜已深,三人酒局在牛云辉首先离席后结束。他确实有点撑不住,几乎要在酒桌上睡着,双腿发飘的平平费劲地把他弄到小卧室,然后,她和逄丽七扭八歪地睡倒在大屋的床上。凌晨三点,饥渴难耐地平平爬起来找水喝,一眼看到身边逄丽熟睡的面庞,上面还留滞着童年时的影子,仿佛两人又回到那个时候。看着,看着,忽然,一滴晶莹透亮的眼泪从逄丽眼角慢慢地流出,沿着她俏丽的鼻梁缓缓滑落,消失在洁白的皮肤上。

逄丽与金融男孩离开上海后,张平平回到教研岗位上,继续寻找一切未知的答案。几天后,她正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陷入深思,旁边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跳出蔡玉梅的来电。

“平平,你别紧张,听我说。你爸可能是不行啦,你罗叔他们刚把他抬到医院……你别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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