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忙,吃顿饭的功夫总还是有的,岑楼不过是避嫌罢了。林蒹心知肚明,也不欲叫他为难,便顺着他的话说:“那这顿饭先欠着,等考上了以后有机会再补上。”这就是纯客套的话了,“以后有机会”差不多等于遥遥无期。

岑楼也知道,于是痛快地回答她:“好呀,等你的好消息。”

“谢谢岑老师,再见。” 林蒹挂了电话,自从意识到岑楼开始避嫌之后,她对岑楼的称呼又变回了岑老师。

而考试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可以分出精力来处理其他事情了,比如近在眼前的离婚。

从盐港坐火车回老家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为了节省时间,她和谈江野买的是夜车。傍晚上车睡一觉就到了,不耽误事。

林蒹这些天白天工作晚上学习累得很,现在考完试一放松,积攒的疲倦就蜂拥而至。上车后没多久,她就在火车有节奏的“况且况且”声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模糊感觉到谈江野好像坐在她床边看了她好久,像是有话要跟她说。她其实想睁眼跟他聊聊,可困意上来实在是无法抗争,别说说话了,她连眼皮都睁不开,不一会就彻底坠入了甜梦。

再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清晨,列车员换票的声音把她弄醒的。林蒹从枕头下摸出塑料片片给列车员,换回了车票。等她跟谈江野轮流去盥洗间洗漱完毕,车差不多马上要到站了。

“我们就近吃个早餐,先把户口页借出来,再赶去民政局,中午之前应该就能办完。”下车后,一边出站一边跟谈江野计划接下来的行程。说着又庆幸:“还好当初坚持把户口迁出去了,不然还得回家偷户口本,一下就被发现了。哎,你跟你爸妈讲的是今天下午到吧,别说漏嘴了。”

“你就这么高兴?”谈江野看着她一路叽叽喳喳个不停就知道她现在心情极其愉悦。想到她因为要跟自己离婚才这么高兴,谈江野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俩吃完早餐,又顺利地从人事局借了出了户口页,等赶到民政局门口的时候,还不到十点。民政局离婚的和结婚的在同一个办事大厅,领结婚证那边气氛欢快,各个喜气洋洋,而他们这边就可谓是人生百态了,互相甩冷脸的,带着双方亲友在大厅对骂的,甚至还有升级成动手打架的。相比之下,林蒹他俩应该是最平静的一对了。

两边办事人员的工作模式也大相径庭。结婚那边好说,对着一张张洋溢着甜蜜的笑脸,工作人员的心情都好,发证的时候还会说些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而离婚这边的不但得防着唾沫星子喷脸,还得注意不要被打架的误伤。但即使如此,工作人员还是尽职尽责地在□□前劝说几句,特别是打得厉害的那些,直接被拉到了旁边的办公室里劝解。

等轮到林蒹他俩时,工作人员只看了看他俩的脸,跟他俩核对了一下证件和个人信息,就开始给他们办手续了。

谈江野耐不住问:“我看你前面的都劝不离,怎么到我们这劝都不劝了?”

办事的大姐眼皮都没抬一下,见怪不怪地说:“能吵的不一定是真想离,当然得劝着点。像你们这种安安静静的都是铁了心要离的,还劝什么劝。”

“您看得真准。”林蒹说。

“看得多了就知道了。”大姐递过来两张表,“结婚不是儿戏,以后啊谨慎点。来,把表填了,摁个手印。”

林蒹应了,接过表分了谈江野一张。她自己那张很快就填完,再看谈江野,拇指已经沾了红彤彤的印泥,却迟迟没有按下去。“等什么呢?”她问。

“我想问,离完结婚证还能留着吗?”谈江野问

“能啊,我们也不收,一会给盖个作废的戳就还你们。”大姐说

“哦。”他不说话了,按下了手印。

不算长的等待时间过后,他们终于拿到了新证,绿皮,烫金的国徽下面是离婚证三个大字。而三年前领的结婚证内则盖上了“双方离婚,此证作废”的章。

三年光阴,两张薄纸。林蒹拿着两个证,百感交集。拖了这些天,最初的满腹委屈跟伤心难过已经被时间淡化,她现在终于能拿出对普通朋友的态度面对谈江野了。

“我们吃个午饭再回去吧。”她提议,“庆祝一下。”

“庆祝?”谈江野迷惑。

“庆祝我们马上要开始新生活了呀。”林蒹说着,大步走出民政局大门,走进灼热的阳光中。

谈江野跟在她身后,距离不过二三米,可他看着林蒹被太阳晒到晃眼的背影时,心底却无端地升起一种预感——他俩并肩作战,亲密无间的时光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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