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哪里都是湿漉漉的雨气,孟照照坐了一路的公交,被咸菜味的味道熏得眉头紧皱,捂着肚子从车上下来,刚走过小巷子,就来了电话。
“囡囡,别回来,你爸爸来了。”外婆的语气着急,同她说。
孟照照已经走到巷子门口,停了下来,雨滴打落,她踩着水站在墙边,捂着肚子有些难耐,“都隔了一个月,怎么又来了。”
外婆恨铁不成钢,“这个坏东西,又赌了,这次还借了网贷,他说有人要打死他。跑来找我们要钱,阿囡,该怎么办啊。”
孟照照有些沉默,捏了捏眉心,“别管他了,外婆。”
外婆迟疑,“可那是你的爸爸啊。”
孟照照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外婆,是我爸没错,但我们没钱了,再这样下去,我上大学存的学费也保不住。”
外婆叹了口气,这口气依旧很小声,他在外面,她躲着不敢让他听见。
自从孟海潮失去了妻子,他就发了疯,整日喝酒和赌博,没有钱就来丈母娘和女儿这边要。
因为柳禾疑似出轨,离开了他,他就把罪按到了丈母娘身上,怪她没管好女儿,没教好她,许春梅也愧对女婿,因此一再忍让。
“我们真没钱了。”孟照照刚说完,那边响起了猛烈的拍门声,大力又狂躁,一下又一下。外婆慌忙挂了电话,这边听着的孟照照却心头一紧。
他喝醉了,她意识到这个,立刻把手机放回口袋,拽着书包带往家的方向跑去,惊起了一朵朵水花。
“贱人,柳禾是个贱人,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好贱人。”孟海潮眼睛通红,蜷缩在沙发上哭嚎,外婆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还在劝他,“海潮啊,是我没教好小禾,这么久了,你也原谅她,放过自己啊……”
都快十年了,孟照照从八岁大的小孩,快变成大人了。
孟海潮还活在愤恨之中。
她话没说话,孟海潮猛然起身,把面前的旧茶几一推,抽下了挂在墙上羽毛球拍,猛的砸下去。
球拍断成两截,茶几没碎,中间玻璃处出现了裂痕。
许春梅被吓得浑身一抖,就见他脸色涨红,眼球充血,去拿洗衣服放在那边的棒槌,他动手了,砸完了茶几,一地的碎玻璃,许春梅想离开,偏偏腿发软。
孟海潮拿着棒槌转过身看着她,青筋直跳,往许春梅这边走。
正此时,门被推开,冲进来的是孟照照。
“孟海潮,你能别发疯了吗?”孟照照出声,引起他注意,她一边说话,一边打手势让外婆往门口走。
孟海潮看到女儿,心想女儿和她妈妈可真像,还要美上几分,他眼角沁出泪。
许春梅挪到了孟照照身后,看他放松了,刚想松口气,就看到了他举起来的东西,立刻就想冲上去护住外孙女,孟照照反手拉开了门,推着外婆出去,自己飞速躲出去。
那个棒槌落在被关起的门上,门板一松,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孟照照迅速把门给反锁了,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按下几个数字。
“囡囡,那是你爸。”许春梅抹着泪,“你是他亲生的女儿,要是报警抓他,别人怎么看你。”
孟照照抽回手机,平日里柔美的眉眼很冷,她沉默片刻,然后才说,“外婆,这是家暴,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很危险,更何况,从小到大,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许春梅望着她,泪眼朦胧,“囡囡……”
城中村是个小地方,住在这一片,流言蜚语能杀死人。许春梅何必愧疚十多年,无非是别人说的那些杀人诛心的话。
她教不好女儿,不厚道,女婿可怜。害了人一辈子。
孟照照从小学习优异,但妈妈跟别人跑了,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可见以后得秉性。爸爸是个酒鬼赌徒,没工作没钱,十多年,她也活在别人的话语中。
孟照照已经不在乎,但或许外婆还在乎,更或者,她觉得她的外孙女那么优秀,不容许她身上有什么污点,报警抓了自己亲生父亲,会被城中村的唾沫星子给淹了的。
孟照照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疲累。
电话还是没有拨出去,手机被放回包里,许春梅的眼泪就是她的软肋,孟照照拿出身上的手帕,递给她,“外婆,你今晚去钱奶奶那里睡吧,我去同学家。”
以前她爸没打过人,但他喝醉过,有的时候会乱砸东西,家里一团乱,他占着唯一的床,孟照照和许春梅就只能借住别人家。
“你还是去小兰她们家?”
孟照照嗯了一声。
经过了这件事,两人彼此都有些沉默,孟照照送外婆到钱奶奶家楼下,一路没有说话,到了地方,孟照照才说:“我去买点菜,待会送上去,你先上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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