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晏沉在听溪园处理公务,他罕见地出了神,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折子看完,两爪抱起自己的私章,盖在上面以示阅过,而后示意长明在一旁写上意见。
这一份折子看完,晏沉看了看剩下一半的公务量,破天荒地犯了懒,示意长明先出去,紫檀的书桌上,橘白色的小胖猫蜷缩在一叠叠公文里,怀里还抱着私章,看起来格外憨态可掬。
任谁也想不到当朝摄政王竟然在这幅猫躯里。
晏沉还在想昨天的事情,满心都是简临青为什么要离开王府,自己又要怎么样把人留下来。
他倏然顿了顿,他想要简临青留下来,是因为他需要简临青,若是简临青也需要他的话,即使不足以留下简临青,也会让她迟疑自己是否要离开。
他心里想明白了,于是下午简临青见到的,就是一只格外精神奕奕的小胖团子,不等他俯下身子,篮子里的小猫就后脚一蹬,像颗小毛球一样冲进了他的怀里。
简临青失笑,揉了揉怀里小猫圆润的后颈,“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啊,是不是在晏沉那里待得太无聊了?”
在听溪园处理公务确实无聊,多是一些看厌了的遣词造句,三言两语看下来就知道对方的算计用意,让人厌烦,还不如在这里追布条老鼠。晏沉这样想着,蹭了蹭他的侧脸。
意料之中地,对方回蹭了蹭,而后他听见简临青的声音,温热的呼吸也拂在他耳边,让猫耳敏感地抖了抖,“羊溪,把账本拿来吧,我来看看账。”
晏沉有些意外,光看简临青的外表,实在是想不出她会看账,她像是生来就只顾享受的,任何让人烦扰的事情都不该出现在她面前。
羊溪清脆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晏沉被简临青抱到了书桌上,他看到了桌上的宣纸,上面布满凌乱的字迹,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愣是没有从这些鬼画符一样的字迹里看出什么来,还是简临青主动介绍,“这些都是我给你想的名字,都不好听。”
晏沉:……
好不好听他不知道,不好看是确确实实的,简临青想这些名字的时候一定在神游,于是字也随主人,形都跟着神游走了,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到了,简临青却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个名字也太难了。”
晏沉心里一热。
倒不如说,是认真地想个好名字太难了,他如今只是一只猫,因此可以清晰感觉到,简临青对他,与对平常人别无二致,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小玩意儿戏耍过,如今要给他取个名字也是百般用心。
简临青正是这样一个人啊。
晏沉沉思的功夫,简临青把宣纸收起来放在一旁,羊溪很快把账本拿了过来,简临青把猫放在腿上,拿起一本看了起来,怀里的猫却有些不老实了,直起身,前爪搭在桌子上,毛茸茸的后脑勺对着他,等了会儿,简临青见它没有别的动作,在猫咪耳朵尖上亲了亲,继续看起了账本。
快速翻看完一本,简临青蹙起了眉头,“去请何姑姑来一趟。”
晏沉都跟不上他翻书的速度,更遑论是发生什么了,他心里有些好奇,跟简临青一起等着何姑姑过来,过程中,简临青又翻开了几本看下去。
何姑姑来的很快,还没打招呼就被简临青递来一册账本,“这家揽翠阁的管事是何身份?”
何姑姑有些不明所以,“管事的叫谭甬,姑苏人,早年就来京城做生意,算是老管事了,揽翠阁自创立起就是他在管,他也是最早跟着王爷的一批人。”
简临青对他的身份很是满意,“安排一下,下午我们便去揽翠阁一趟。”
“……可是这账本有问题?”
见简临青点头,何姑姑吃了一惊,还是有些怀疑,“他是王府的老人了,怎么会……”
简临青笑了笑,“人心难测,这账确实有问题,”他说着,翻开一页,之指出几处给何姑姑看,“你看这里,前面的价格进价三文,这页又写五文,若是货源涨价应当是各家一起涨,我稍微翻了翻其他的账本,并未发现此类情况……再看这处,数目对不上,这处价格又加错了。”
何姑姑不敢怠慢,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跟简临青心算出的数字分毫不差,何姑姑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敬仰,“您真是天资聪颖!”
简临青笑了笑,“只是以前在王宫太过无聊,找找乐子玩,久而久之,也成了一项本领。”
不知为何,晏沉听着简临青云淡风轻的语气,心里倏然一滞,下意识地伸出爪子安抚地拍了拍他,换来了对下巴的摸摸。
何姑姑夸赞他,“那也是您有天资……只是,我真没想到,谭甬竟敢如此,是我太过轻信他人,也不知,在那些账本里,还有哪些人阳奉阴违?”
简临青安抚她,“无妨,找到谭甬一个便够了,我们便拿他开刀,以儆效尤,再则,太过信任他人不是你的过错,只是有些人不配得到你的信任。”
何姑姑闻言一笑,有些释然,“我确实伤心了,您说的对,是他们不配。”
闲谈间马车也准备好了,是简单的马车,没带任何标志。简临青换了身衣服,又戴上了帷帽,这次由羊溪跟着他,几人准备妥当之后就出发了。
到达的时候,简临青让何姑姑先待在马车上,带着羊溪抱着猫先过去了。
揽翠阁生意很不错,简临青特意没戴什么首饰,衣物也是看不出料子来的,头上也带着帷帽,让人看不出身份,他存了考量的心思,招待他的小厮笑意热烈亲和,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衣着影响了对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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