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白袍银发,灰色的眼睛显得十分柔和,他垂眸看着来到面前的这个男孩,后移开眼。
“莫姆。你从哪找来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
大主教披着与教皇相似的衣袍,但由于他的年纪实在太大了,那件白袍被穿在身上就像是用枯槁的干瘪树枝勉强撑起来的一块毫无风度的布,脚步带着衣摆摇晃,在距离地面十厘米的地方空荡荡地飘着。
莫姆一步一步走到萨拉面前,他的脸上布满皱纹与沟壑,长长的眼袋一直拉到双颊,蓬松苍白的头发堆积在肩膀。
眼珠浑浊,稍稍往上移动一分,当对上萨拉那双灰色的眼睛时,他幽暗的眼底划过某种情绪。微低下头,话语缓慢而恭敬:“教皇大人,他叫兰科,请您原谅他的鲁莽。”
“我想我还没有衰老到和你一样双耳将近失聪的程度,大主教。”萨拉空出来的那只手抚上莫姆的肩膀,在这不轻不重的力道之下,莫姆肩上的衣料瞬间凹陷下去,竟显出一种衰败的瘦弱。
“他的名字刚才已经自己说过一遍了,那名字很顺口,我想我会记得的。”
“我现在问的是,你从哪找来这孩子的?”
莫姆神色微不可见地一变,被他瞬间掩饰过去。兰科站在莫姆的侧后方一点,这样的近距离使他同样听见了这个问题,眼帘弯起,笑着主动回答道:“萨拉教皇,我来自卡里国的加斯顿城。这座城池或许之前并没有多出名,但是现在,这名字想必不需我介绍您也知道。”
兰科的语气里带着笃定与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自得。
这是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带给他的优越感,毕竟十多年前降临的那场神迹可是惊动了不少人,城主,光明神殿,甚至其他神殿的人都聚集在了加斯顿城,如此浩大的盛景已经多年不曾遇见了,据说上一次还是——想到这里,兰科的眼神忍不住移到萨拉教皇的银发之上,心里轻嗤一声。
上一次神迹的降临,还是在这位神国第一教皇,萨拉·威尔希特的成人礼上。
……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不是吗,人总是喜欢新鲜玩意儿,想来神也不会例外。
萨拉教皇在光明神面前站立的太久了,也该有人把他推下去了。
兰科眼皮轻轻落下,掩去碧蓝瞳眸里一闪而逝的冷然。
然而兰科不知道的是,在自身阅历和地位都远超于自己的萨拉面前,这一丝淡薄的眼神变化看起来简直像是有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在眼前晃荡。虽然只是被刀背上的光闪了一下,但还是被教皇大人极其轻易地捕捉到了。
甚至连一旁的莫姆大主教都没有瞒过。
萨拉神情淡淡,嘴角的弧度宛若与远处神像重合。
莫姆主教掩宽袖下的手指立刻抽动了下,身为光明神殿内最年长的老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位教皇大人面具下的那张脸。但是不行,兰科·托拜厄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颗关键棋子,不能在还没来及放上棋盘的时候就被人毁了。
于是几乎是下一秒,莫姆便腿弯一软,毫不犹豫地跪伏在萨拉面前。
“教皇大人,这孩子是神的信徒,他对光明神的信仰纯粹而浓烈,是神心爱的子民,请不要降罪于他。他只是第一次参加神国的祷告式,太过兴奋了所以才导致……”
萨拉柔声打断他:“我说了要怪罪吗?”
莫姆声音一滞,沉默下去。
“行了,祷告式将要进入尾声,你不带着他下去吗?”萨拉微扬起唇角,灰色的眼眸倒映出莫姆屈起的背部。“还是说你真的想要在民众面前丢了你身为大主教的尊荣?”
说完,萨拉不再去看地上的人,直接抬步走到高台最外侧,开始进行祷告式最后一项——直到这时,当萨拉教皇带动逶迤华丽的白袍从他身边走过时,兰科才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位教皇从始至终都没有与他说过话,哪怕一句都没有。
在他的眼里自己就像飘散在风中的尘土,是来是去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至于他提出的那个比试请求——萨拉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在眼里过。
兰科的眼睛一向被人夸赞通透澄澈,而当这双眼睛染上晦暗时,哪怕只是很不起眼的一点点,也会令人感到刺目的鲜明。
他眼神放在不远处萨拉的背影上,掌心逐渐紧握。
依旧跪伏于地的大主教头也不抬的对他说:“兰科,你得耐心点儿。”
……
光明神殿只有唯一的一座,它屹立在神国布尔特。
殿上的神像面容神圣而高洁,这是神国子民的信仰与骄傲。
每月一次的祷告式过后,民众们总是不会在第一时间离去,他们总是会结伴着前往神殿外,远远望着那座高大的光明神像——那是一位面容俊美,眉眼间带着凛然冰霜的男人,他的手里握着太阳形状的权杖,庄严而肃穆的矗立。
信徒们双手合抱,再次对它献上自己心中最真挚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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