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很快到了傍晚。

姜维本来要叫司机送他们回姜家休息,被林清源拒绝了,他继续扯着临渊做借口,说以防万一。

而且套间里还有别的客房,挤挤够睡。

姜维就没跟他客气。

林清源坐在小房间的床上,看着夜幕降临。

“真的有延长阳寿的办法?”

临渊站在窗边看夜景,外面LED广告灯五颜六色地映在他脸上,看起来比白天精神了些:“或许吧。”

林清源望了眼门外:“姜维身上的人发蛊,本以为和他父亲有关系,但好像不是。”

他说着话,却没发觉临渊微抬起眸,幽蓝的瞳色边缘倒映着月色,隐隐变幻出某种无机质的冷。

墙上的时钟很快走到了十一点。

还有一个小时。

“喂!你这是做什么!?”

房门外开始有动静。

“于婉玲那个女人找你来那是她的事,你安安分分待着,别给我得寸进尺……卧槽!”

姜维声音都变调了:“什么东西!”

林清源拉开房门出去。

这么会的功夫,外间变了样。

黄色的纸钱从姜海城的房间窗户一路铺到了门口,中间摆了张桌案,上面三三之数排列水果鲜花茶酒点心三畜五牲,上架一根阴桃木,挂着一张拳头大的纸符,字迹林清源看不懂,血红中隐约透着金光,看起来不是凡品。

临渊的声音在他头顶后方响起:“路引。”

林清源回头:“‘路引’是什么?”

临渊目光从那张金黄符上掠过:“人死后到阴曹地府的第二座关卡,即为鬼门关,无论哪个亡魂来到此处,必遭检查,能顺利通过者领到一张通行证,称为‘路引’。”

“他那张符上写着‘酆都天子印’,但传说中的‘路引’长三尺、宽二尺,大小不对。”

林清源问:“是赝品?”

临渊拢了拢身上披的外套,似乎医院里的空调让他觉得冷。

“不是赝品,是仿制品。”

“真路引是死人用的,他要从阎王爷手里要人,肯定用不着路引,无非是给前来的官差一点警告。”

林清源疑惑:“怎么是警告?”

对阴差警告?是嫌活得太久?

临渊转头看他,微挑起眉尾,像是看见了上课不肯动脑思考的差生:“寻常人哪有机会见路引?当然是告诉阴差,他同地府有关系,才能仿制出这么一张近似的东西,让他们多少卖个面子。”

这样啊。

没想到死后的世界也这么讲究人情往来。

林清源没来由的生出一点焦虑:“真的有阴差这种东西吗?”

之前地缚灵和行尸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临渊道:“你猜?”

林清源:“……”

他觉得这辈子都喜欢不来这个词了。

那边姜维快发展到对王大师真人快打,从病床上醒过来的姜海城叫住他:“小维!是我让王大师准备的,不要无礼。”

姜维震惊:“爸!”

姜海城喘着气,脸上的灰败之色愈发明显:“听话,到王大师身后去,等会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姜维眼睛瞪出血丝,特别是看到于婉玲在王大师身后朝他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的时候。

林清源看她的神情,发觉这位王大师可能并没有告诉自己的“雇主”事情的真相。

否则伤心也好焦虑也好,于婉玲女士不该是泰然平和得意洋洋的态度。

他愈发觉得王大师有些特别。

姜维看起来很想在屋里发个疯,林清源看了眼快接近12点的指针,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按你爸说的做吧。”

“你也——”

姜维终于意识到有什么自己不清楚但极其重要的事发生了。

而且这个事他爸知道,王神棍知道,林清源知道,甚至——

他看了眼一言不发但极其自然跟在林清源身旁的临渊。

这人也知道。

他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这时候,一直老神在在闭目站在桌案前的王大师忽然睁眼:“来了!”

他语气低沉锐利。

姜维下意识要问什么来了,被林清源一把捂住嘴,站到王大师背后。

空气中隐约漫起冷意,一开始并不明显,然而姜维气消反应过来时,窗户上已经结起了细小的冰花,空调一直嗡嗡运转的声响也消失不见,屋内一片寂静。

这绝不是夏天该出现的天气。

所有人屏息望着那扇慢慢开始震颤起来的门,就好像……有什么从那里接近,裹挟着带霜的风。

“疙瘩”一声。

门被推开了。

往常灯火通明的医院走廊此刻被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从这里望出去,竟好似是另一个空间,若有若无的黑气在门框边旋转萦绕,将透出去的光线尽数吞没。

地面上铺满的纸钱在同一时间无火自燃,却是幽绿的颜色,诡异地飘在低空中,仿佛底下隔着什么,丝毫没有接触到地板,一点一点地靠近桌案,朵朵生莲,如同有人一步步走在上头。

姜维已经用不着别人替他捂嘴了,他宽厚的手掌挡在唇上,眼睛瞪得溜圆,显然面前发生的事颠覆了他的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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