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术哭笑不得的将黄麒劝坐下去,看了眼黄麒桌前的六个空荡荡的瓶子,“麒叔,你不能再喝了。”

“屁!我还没过瘾,念仔,今天认识你是叔这十几年来最高兴的一天,对了!”

黄麒一把挣开陈术,突的,眼睛一亮,拉着表情微滞的余念跑到店里那座关二哥的神龛下。

“念仔,拜把子!以后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嘿嘿,以后我罩你!”

“麒叔说反了,不是!他不能和您结拜!”

陈术越发无可奈何,但黄麒人虽老,还真有把力气,余念和陈术见他喝醉,又不敢真使力,只好和他在那里推拉。

“爸!我带您回去睡觉。”

原本还在打醉鼾的黄伟容见马上要多一个还没自己一半大的叔叔,再也不敢装醉,顾不得陈术和余念怪异的眼神,一下子跳了起来,拽住他老爸。

“滚!敢拉你老子我!”

黄麒比黄伟容还要魁硕的肚子一挺,将他儿子弹了出去,接着又笑容满面的看向余念。

“来,念仔,拜把子!”

……

几分钟后

陈术表情复杂,黄伟容脸上肌肉抽搐,看着地上刚拜完二哥的一老一少,心绪复杂。

“以后你就是大哥了,念仔!”

黄麒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笑道。

“爸,说反了。”

黄伟容无奈了一声,拜把子就算了,还把人家后生仔当大哥,传出去,黄家父子在港岛就别混了。

“嗯?对了,容仔,问你二叔好!”

黄麒闻声反应过来,吩咐黄伟容道。

黄伟容脸色僵硬,看着余念那年轻稚气的面容,喉咙堵住。

“二……”

啪!

“支支吾吾个屁,一点不像老子的种!”

“二叔!”

屁股吃痛一记,黄伟容咬牙喊道。

余念:“……”

“嗯,这就对了,”

黄麒满意点头,接着看到一旁满脸怪异的陈术,亲热的拍了拍肩膀,“术仔,你听我说,你的活我接了,不就艺华么,在港岛打听一下,老子这一辈子怂过谁!还让人给我下帖子?我叼他老母!”

说完后,黄麒拉着陈术的手,“你这个本子我看过了,我知道配乐很重要,我已经有个想法,哈~欠……”

他话还没说完,摇了两步,竟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了。

“老爸!麒哥!”

黄伟容摇了两下,只听到黄麒深沉的鼾声,无奈的甩了甩头,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了黄麒身上。

“术哥,见笑了。”

黄伟容对陈术道:“老头子酒品是真的,唉!年轻时就这样,阿妈没少说他,这些年上岁数终于知道注意了,谁成想今天……”

他顿了下,看向余念,满是幽怨。

余念:“……”

陈术忙打圆场,“没事,伟容,麒叔真性情我一向是敬佩的,天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黄伟容听到陈术的话,却是有些迟疑,纠结了半天,还是唔住没有开口。

陈术一笑,“麒叔既答应了,那部片子我会帮你想办法。”

黄伟容面色一喜,“那怎么好意思!”

“既然这样,就麻烦术哥了!”

客气了一句,黄伟容就不客气了。

陈术和余念和黄伟容又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雨去星出,小巷清凉。

“余念,谢谢你。”

陈术呼吸了一大口微凉的风,转脸看向余念,轻声笑道。

余念望了眼他,“没事。”

“不过你也算不虚此行,有黄麒拜把子的身份在,你以后想在港岛闯荡,身份就能震住不少人。”

陈术想了想,不由一笑。

余念听完,一阵头痛。

当他进门注意到“江湖”小馆里,在墙上一众海报里数量斐然的粤剧名家骆向荣的画报,余念就隐隐开始对石腾所记录,关于黄麒的那些资料将信将疑。

石腾从那位不知名港岛龙虎武师那儿套到,黄麒本是粤剧名家骆向荣晚年的关门弟子,但不知为何,就在他快要出师之际,被师傅骆向荣逐出了园子。

更奇怪的是,理应心生怨恨的黄麒不仅没有和昔日恩师分道扬镳,反而在发迹之后屡次看望骆向荣,在其离世后,对其后人更是多有照顾。

“唔,晚年最大的心愿竟然是想把粤剧再次发扬光大……唉,这种事真是!名气最大的国粹京剧都快半死了,更别说本来就小众的粤剧了,麒老怪的心愿怕是难了喽!能看青蛇,谁听白娘子啊,那特效…啧啧……”

想到这,余念暗自谢了声那位放弃演员梦的石腾。

对于石腾这位非内行出身的人士,或许只是在对比特效,但余念那时在读到此处时,却仿佛被人推开了一扇门。

小时候,老头也给他们放了不少的戏剧类电影,当时一帮人也是看的直打哈欠,对比起来,大家都是牟足了劲,等着晚上中央台的《西游记》。

时隔多年,余念却幡然醒悟了一件事,哪怕是那些大师们留下的戏剧名片,为何连他们都没兴致看?

戏,作为一种舞台艺术的表现形式,本身就包含以虚演虚的特点,一方面靠演员们的本事,另一方面就依托于观众们的想象力了。

可电影就不同了,镜头不仅在卡演员,也框住了观众。或许在电影刚刚萌芽时,虚作虚,假托假还没什么,但放到今天,这一点就很致命了。

石腾漫不经心的话,却让余念想到了很多。

匡小满刚进医院那会,他和吕茹为了能让小丫头心情好转,吕茹一边唱戏,余念就一边画画,最后,不单是匡小满,甚至有不少医护病患都被吕茹和他这套给吸引住了。

甚至有些人对他们直言不爱听戏,但看他两这出挺来劲的……

那时起,余念就隐约有了些想法,在看到石腾的那段话后,那些想法凝实了一些,而在刚刚的饭桌上,一直思考的他,终于在陈黄二人谈崩之际,福至心灵!

画面感!

以虚托假不行,何不以实托虚?

余念也没把握这套临时起意的想法一定能忽悠住黄麒,但当时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只能上去赌一把。

所幸,这种前人未做,天马行空的主意真惊住了那个老江湖……

……

“还好吕姨是乐城人,小时候跟她学了点《帝女花》和《白蛇》的皮,不然刚刚的效果还真不一定…不过,和岁数比老头子还大的人拜了把子,真是……”

余念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纠结无比。

陈术看到余念这个样子,倒是颇觉得有意思,正想打趣几句时,却听闻后面传出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怎么了,伟容,麒叔出什么事情了?”

陈术面色一变,赶忙道。

“没有,老头已经睡下了。”

黄伟容答了句,接着看向余念,挣扎了下,还是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二叔,你还有段戏呢,记得明天来拍!”

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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