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魏氏喊着“水,给我喝水”,嗓子沙哑到像是用刀破开了血肉发出的声音,苏齐听着都替她疼。
找首饰的婆子却充耳不闻,睡觉的婆子翻了个身,也没动作。
苏齐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痛苦呻.吟的魏氏。
十几年来,向来只有他被魏氏狠狠惩罚痛苦煎熬的时候,他还没见过魏氏这般惨状。
“母亲,您想喝水?”苏齐问。
他一开口,吓坏了屋里的两个婆子,翻找首饰的婆子赶紧把首饰盒盖好,打瞌睡的婆子也慌忙从罗汉榻上爬起来,两人都陪着笑走到床边。
“公子怎么回来了?夫人病的厉害,您还是别靠太近,小心过了病气。”
苏齐眼角眉梢俱是冷意,“放心,在母亲身边,我可小心着呢。”
他让两个婆子退下,两个婆子不乐意。
苏齐也不恼,面上仍就温文尔雅,“两位是怕我照顾不好母亲?无妨,不如两位去父亲面前教教我,你们是怎么伺候主母的?”
两个婆子一愣,他们没想到一向任由主母磋磨的怯懦公子哥,居然会威胁她们。
要是让老爷知道她们偷懒,还偷东西,不被打死也要被发卖出去。
“是是是,我们出去,公子好好陪陪夫人。”
两个婆子都知道公子一向不受主母待见,两人关系并不好,她们想到了公子或许会趁机报复主母,却还是扔下自己的主子,溜之大吉了。
屋里没了旁人,苏齐便倒了杯水,又来到床边,端着水问魏氏,“母亲,您想喝水?”
“水,水!”魏氏听到“水”,便拼命仰着头,张大嘴巴等着喝水。
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往日当家主母的威风?
“只要母亲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苏家,母亲想喝多少水,管够。”
魏氏不为所动,仍旧呼喊着要喝水。
苏齐挑眉,后退一步,捏着嗓子,用尖细的嗓音说,“母亲,水有什么好喝的?我在普渡寺的茅厕中日日浸着,不知喝了多少污水呢?母亲可心疼我?”
魏氏嘴仍旧大张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像是骤然失了全部力道,高高仰起的头,重重砸在枕头上。
“母亲,您亲手将我撒在那污秽之地,害我永世不得超生。母亲我好恨呐。”
“不,不是我!”魏氏如同一条陷入干地的鱼,在床上竭力挣扎,干哑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刺耳,“都是那个小畜生骗我,对,是他害的你,你去寻他,你去杀了他!”
杀?
苏齐自嘲地笑了笑。他到底哪里不好?读书勤勉,恭顺听话,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让长辈头疼的事。
为什么苏成可以毫不犹豫地推他去送死,而魏氏则恨他入骨日日盼着他去死?
“母亲,你既然想让那个人去死,为什么还把他带回家中来,让他成为我?”
“不是我,是你父亲,他想……”
苏齐凑近,想听得更清楚。
魏氏声嘶力竭地喊:“你父亲把他带回来,想用他……”
“齐儿!”
门突然被推开,苏成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脸色。
苏成的出现,打断了魏氏的话。
“你母亲需要静养,不要再过来打扰她。你随我去书房说话。”
苏齐垂头,还是那个乖乖听话的好儿子,“是。”
只是在他转身时,将方才买的药粉,尽数撒在了魏氏的脸上,手中端着的那杯水,在魏氏渴望的目光下,全部倒在了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跟着苏成去了书房。
苏成今日待他格外和善,还关心地问他在彭府是否能吃饱吃好。他一一答了,态度恭敬。
他越听话,苏成就越放松,懒得再继续同他做戏。
“我听说,那日你母亲去普渡寺上香,见了你,也见到了洛定风的夫人。”
“是。”
“你觉得洛夫人如何?”
苏齐背在身后的手攥住了衣角,“孩儿不敢冒犯他府女眷。”
“你是读书读迂了,你们差了年纪,有什么不能看?”
一个书呆子,最好哄骗。
苏成彻底放松,也不措辞了,随意吩咐说:“大皇子有个差事要交给你去办。”
“父亲请吩咐。”
“大皇子要你去接近洛定风的夫人,假装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
苏齐:“……”
啊?
这不是要给他机会,明目张胆地同洛夫人母子相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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