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朝笙醒来时,夜还沉着,头上沉重的发饰和明显有些碍事的外袍已经被人卸下了,屋内静悄悄的,桌上还燃着一只将要烧尽的蜡烛。
她揉着眼撑起身,想观察一下周围的陈设,这才发现林赋寒还在她床边,正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着了。
他连睡着时看着都不是很安稳,眉心微拧,睫毛随着眼球的移动轻微地乱颤。那么大一个人,个高腿长,却蜷缩在角落里,看起来很是可怜。姜朝笙忍不住下了床,蹲在他身边,指尖点上他眉间的褶皱。
林赋寒一下就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似乎辨别出来是谁,原本警惕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怎么了?”
他应该是没有完全醒,目光都没完全聚焦,嗓音微哑,完全是凭着本能第一时间询问她。黑亮的眼睛里氤氲着晶莹的水汽,纤长的睫毛根部沾着湿意,一下把他那种冷淡的气质冲散好多,看上去就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般惹人怜爱。
姜朝笙的心蓦地软下来,她握住林赋寒的手,声音放得很轻很缓,语气柔软得不像话。
“你别再这里睡呀,没有多余的房间吗?不然我来打个地铺好了。”
地上的人的目光追着她的动作摇晃,过了好几秒,这些话仿佛才大脑接收到一般,引起对方的反馈。
林赋寒用力地眨了几下眼,难得进入沉睡,大脑昏昏沉沉,他捏着鼻梁撑起身子,慢吞吞地说道:“不,没事,有多余的房间,我只是想看……”
话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住,过了一会才用另一种语气接上之前的话。
“房间闲置得有些久了,我只是想看看是否有需要打扫或更换的东西。”
这么说着,耳尖却悄悄红了。
“之前我怕你睡得不舒服,所以帮你把外袍和发饰拆下来了,但其他的……我并不方便做。”
林赋寒微微侧过脸,目光飘忽到别处,刻意不去看她。
“衣柜里能换的衣服。你换好后再睡一会吧。”
说罢,一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姜朝笙看着他曾经站过的地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害羞。
怎么林赋寒比她还容易害羞啊!搞得她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姜朝笙捂着脸,掌心下是一片热意。
*
之后一连几天,姜朝笙都暂居在缥缈峰。期间谢折川曾传信给她,告诉他苍若和翠云如今在他府中,让她不必担心。
而林赋寒这几天好像很忙,白天通常都见不着人影,只能在桌上看见他留下的小物件,有时是钗子、手镯,有时是泥人、糖葫芦之类。
好像把她当做小孩子在哄。
姜朝笙把泥人拿起,对着光打量,心里这样嘀咕。
但嘴角却很诚实地弯起。
这天晚上姜朝笙睡得很不踏实,中途起夜,正巧碰上几日不见踪迹的林赋寒,他身披夜色,站在外屋,白衣上都沾着夜间的露水和寒气,正轻手轻脚地给她房中的花瓶里换上一束新鲜的花。
见她过来,紧绷的唇角下意识放缓,小声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是我今晚睡得不太好。”
姜朝笙摇头,拢了拢身上的衣袍,走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最近很忙吗?白日总是看不见你。”
话说出口,姜朝笙又有些后悔。
其实她只是担忧是否是她给他添了麻烦,但是听起来又好像在埋怨对方一样。
闻言,林赋寒也愣了一下,几乎是出自身体本能一般,他先说:“抱歉,最近有一些事情要做。”
“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之后应该都不会出门。”
说着,竟主动向她走了几步,眼眸也弯起了一个很细微、但很柔和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挑起她耳边的一束发丝挽到耳畔,而后又低声念了句什么,耳后的肌肤传来微凉的触感。
姜朝笙有些疑惑地望向不远处的铜镜,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画面——耳侧的发丝上被簪上一小簇淡粉色的花,和花瓶里插着的那些一样。
“白日看见时,我就觉得这花应该和你很相配。”
林赋寒眼中有碎光荡开,平日里束缚着他的东西仿佛在这天晚上如数断裂,一下从终年不化的冰雪化作街边枝头第一朵迎春花。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心里轰然作响,热血一股脑冲上头,姜朝笙好半天说不出话,最终逃似的留他一个人,飞快地跑进里屋,一头扎进被子里。
脸颊好烫。
*
外屋,林赋寒看着姜朝笙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慢放下手。
就当是成全他……最后的私心。
耳边是今早谢折川问他的话。
“当初我们是为了颠覆仙门才合作的,如今你擅自修改了阵法,对我倒是造不成多大影响,只是你当真决定要这么做,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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