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晞见她迟迟不松手,还将他的衣袖抓得都皱巴巴的,气得腮帮子都胀鼓了起来。

但他却没有将她的手再拂开,而是烦躁地袍角一撩往地上一坐,语气愈发不耐烦道:“小哑巴你烦人!我这头发没什么好梳的!”

叶晞动作极大,恼得还将狠狠踢了身旁的长案一脚。

阿阮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还以为他要甩袖狠抽她几巴掌了,断没想到他竟是腮帮子胀鼓鼓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还不忘斥她。

阿阮见状,这会儿非但不怕了,反是抿嘴笑着在他身旁坐下,“奴动作很快的,世子你别生气呀。”

叶晞并不搭理她,只将身子坐直了。

阿阮当即将方才被他扔在一旁的妆奁盒子捡起来放在长案上,面对着他。

她本以为这只妆奁盒子里会置铜镜,可她看了一遭,却未瞧见铜镜,只能作罢。

她挪到叶晞身后,右手拿着他特意亲手给她做的那把梳子,左手揽过他的长发,从发根至发尾,缓慢且认真地梳起来。

叶晞的头发并不算好,不是墨黑,而是微微的褐色,很软,却有些粗糙,许是常年垂散着不曾梳起过的缘故,于耳背处还有发梢处有些打结,需要耐心细梳才能理顺。

阿阮不敢用力,生怕弄疼了他。

叶晞虽然很是不耐烦,却又很配合地坐着一动不动任由她梳。

他不在意自己的头发,可这于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与感觉。

没人帮他梳过头发。

以前是没人在乎,后来是没有人敢。

渐渐的,他本是气得胀鼓鼓的腮帮子瘪了下去。

阿阮则是梳着梳着,梳出了万千思绪。

此番她才恍然发现,这间偌大的屋子里,没有铜镜,亦未见过梳子。

即便不是女子,这两样物事也仍是需要的。

阿阮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梳子与叶晞的长发上。

世子这长发可曾梳起过?

世子又可曾……见过自己的模样?

阿阮本想替他将长发绾起,然而她既没有男子的束发带,亦没有男子用的簪子,只能任由叶晞就这么仍旧披散着长发往东屋去了。

“将屋子收拾干净。”这是叶晞关上门时撂下的话。

这间乱糟糟的屋子终是能收拾了。

阿阮想叫他先吃了早饭再去歇息,但想到自己方才已经不要命地扯了他好几回衣袖,不敢再得寸进尺,只能恭敬地待在一旁,目送他回东屋。

回了东屋的叶晞并未歇下,而是在床脚踢了两下,这张床便如门一般慢慢往后滑开,露出地下一处方方正正好似一只巨大箱子般的储物之地。

里边堆满了各种金属部件以及各种各样的大木块,其间还有无数金银玉石,乱七八糟的,可见其主人并不是个善收拾之人。

唯一整齐的,是放在右下角的好几只铁梨木制的小箱子。

叶晞拿出放在最上边的那只小箱子,再随手拿了一块白玉石。

床归于原位,他坐在床前地上,将小箱子打开。

里边是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寻常人不曾闻更不曾见过的各式刀具。

叶晞拿出其中一柄小刀,抓起玉石就要削上去。

他视线瞥过裹在他左手上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条。

他忽然想到阿阮前边说的且他还答应了的话。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手,眉心拧成了死结,显然是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言而有信。

好一会儿,只见他将玉石与小刀一并扔回箱子里,“啪”地将箱子盖上,尔后带着脾气从新走到阿阮跟前,绷着脸道:“小哑巴,我饿了。”

阿阮连忙放下手中正收拾的活儿,转身出屋去再给他将热烫的早饭拿来。

叶晞杵在堂屋里,发现他前边扔在地上的那些不好看的首饰全都不见了,只有那只妆奁盒子被收到了阿阮夜里窝着睡觉的那个角落里。

他蹙了蹙眉,走过去用鞋尖将其撩开。

只见那些破碎的首饰都被收进其中,哪怕是断裂的簪子、分离的耳珰以及四分五裂的镯子,只要能找到的,尽都被按照原样拼在一块儿放在里边。

明明是破碎之物,却被收之如珍视之物。

只有那把小梳子不在其中。

叶晞蹲下身来将整个妆奁盒子都打开了瞧了一遍,确如他所见,独不见那把小梳子。

小哑巴将它带在身上了?

阿阮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将梳子拿在手里细瞧。

梳背上雕刻着桃花,其精细程度令人叹服,更让阿阮爱不释手。

莫说从未用过如此精致的梳子,她便是见都不曾见过。

世子的手真真是巧!

如此阿阮又开始怀疑他的右手究竟是真还是假。

满腹思虑一直到厨房,阿阮这才将梳子收进怀里,贴身收好。

这是世子亲手为她做的礼物,只有这一把梳子是完好的了,她必须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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