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玛菲亚也不是故意要耍赖的。

按道理,被揭穿后无论如何都是该挣扎一下的,可她思索了许久,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如何挣扎这一下:

有关如何防止沢田家光篡位这事,根本没人详细告诉她,毕竟真追究起来,瓦利安他们都还没拿到手呢。

没有本钱,就不能对这个小婴儿威逼利诱。

而她一个改造都还没完成弱鸡,战斗力连五都莫得,就算之后完成了,下半辈子也注定和打架无缘。

没有战斗力,也就谈不上杀人灭口。

我能怎么办呢?

玛菲亚熟练的保持着放空状态,有恃无恐的想:我就算是个陪读的,那也是奉旨陪读,他又不能打死我。

拖着算了。

也就是在短暂的放空思考中,玛菲亚突然意识到,依照兄长大人和斯夸罗对她的定位来看,她甚至都不需要专门去长什么心眼。

因为瓦利安要用的,是她的“能力”本身。

而她这个人,只要好好的坐在最高点,穿着合适的衣服,面对被挑选过的合作对象,尽己之能回答他们提出来的问题罢了。

——鉴于【预言】这一行业,自古以来就是那种云山雾罩又前言不搭后语的画风,哪怕她给客户们的答案缺三少四甚至不咋地准确,那也是可以被容忍的。

这工作,清闲的如同提前六十年就退休了。

——你让一个退休人员陡然上阵处理什么情报泄露,对象还是家主外聘的第一杀手,这显然是有点难为人了。

白川玛菲亚想通之后,整个人的气场越发理直气壮起来,大眼瞪小眼的饿游戏也不稀罕玩了,自觉坐直了发呆有点累,当即往前一瘫,舒缓的趴在了桌子上。

此时阳光正好,教室格局通透又敞亮,金黄色的光辉映着那满头白毛,莹莹跟泛光一样。

里包恩心说这明明是个女孩,跟哪儿学的这么皮实?

半晌后,趴着的那团白毛肉眼可见的开始犯困,小婴儿也懒得细究这个了,当下慢条斯理的抬手,摸了摸帽檐上的变色龙后,神色不变的嘱咐她说:

“你也下楼跑圈去。”

瘫成一坨的白川玛菲亚眼睫颤了颤,二话不说爬起来,推门就下楼跑圈去了。

她的运动状态,神奇的卡在跑和走之间,动作也比较舒缓,呼吸不乱就算了,衣服带子都飘的很有韵律。

里包恩就坐在三楼的窗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孩不紧不慢挪进了跑道上,跑累了,就特别自觉的停下来走两步。

路过摔跤的迪诺时,她还会非常配合的蹲下来拉人家一把,兜里有手帕就给张手帕,第二轮路过时没手帕了,就轻轻顺一顺对方的头发。

——显然对两位首领的心思领会清晰,主观能动性极强,自己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里包恩知道这大概是双方首领最期望看到的画面了,但是……

但是他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明明挺配合的,但能配合的这么油盐不进……

这小孩是天赋异禀吗?

所幸在里包恩的教学安排中,主体人物一直就迪诺·加百罗涅一个,陪读的爱干啥随意。

于是课程正式开始。

迪诺现阶段的大部分课程,其实都和读资料有关,充斥着一股浓重的思想政治教育意义,似乎是准备先掰一掰他那个别扭劲,然后再来考虑战斗力的问题。

那些资料里,掺杂着不少称得上是家族机密的内容,白川玛菲亚显然不愿意碍事,看到那些档案上红色的封边,就很自然的拎起自己的小书包,溜达到隔壁教室看风景去了。

几天下来,里包恩就发现了:

作为一个陪读,她不止非常识相,也不爱跳出来碍眼——甚至会自然的避开迪诺挨打的画面,妥善保护好对方(不愿意在她面前丢脸)的自尊心。

可以说是非常让人省心的那一款了。

但里包恩看着这个小白毛天天晃悠着来又晃悠着走,莫名就十分的手痒。

他曾经在敲着迪诺背书的间隙里,到隔壁教室看过几眼,正赶上小白毛打完瞌睡,慢吞吞的翻腾着她那个小书包。

当时,斯巴达教师的手上还拿着列恩变出来的手|枪,闲闲的想说:她要是敢翻本漫画书出来,我现在就补她一枪好了。

结果那小白毛翻了半天,拉出来一本《俄狄浦斯王》。

“这是要做什么?”

小婴儿神出鬼没的声音显然没有吓到她,女孩只是抬头瞟了他一眼,顿了顿后(大概是想起了他是老师),乖乖回答说:“我在学习预言界前辈的先进经验。”

学习预言界先辈的经验……

从《俄狄浦斯王》里?

里包恩寻思着这书里头预言的存在感虽然很强,但预言者戏份可少……

这能学到个啥?

“意识到自己的职业本质,就是祸国殃民毁人一生吗?”

“不,”白川玛菲亚举书,说:“意识到干这一行的,只要权威积够了,甚至能让一国国王言听计从。”

里包恩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意外的平淡:“不过是命运的传声筒罢了。”

——他已经见证过大空奶嘴持有者的悲剧宿命了,在这方面,显然生不出什么无法自控的狂热野心。

玛菲亚就没有这么深刻了。

她想了想,用几乎不像是在反驳什么的口气,相当坚定的反驳说:“预言要的,不就是代表命运坑死你的这个味儿吗?”

“好事坏事都是命运注定好的,我作为传声筒,收的只是转接的电话费……至于接电话的人被这通信息整成什么样,我都不需要有负罪感。”

里包恩听罢歪了下脑袋,大概是赞同的。

“是哦。”

赞同后,他又追加了一句评价:“真是好昂贵的电话费呢。”

白川玛菲亚心说还好吧,毕竟为了让她变强,瓦利安在艾斯托拉涅欧搭进了不少钱,以后不整贵一点,何年何月才能回本啊!

至于里包恩这句“昂贵”是否有别的含义……

不好意思,都说了她只是传声筒了,早晚要找上门的事,怎么能因为是问过她之后才经历,就擅自将其定义为预言的代价呢?

那都是你的命中注定呀。

那边厢,里包恩就眼见那女孩突兀的愣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问什么,然后莫名其妙眨了会儿眼睛,又跟想通了似的,原模原样的趴了回去。

然后又不说话了。

里包恩:……

里包恩:这股突如其来的手痒是怎么回事?

那边厢,趴在书页上的满头白毛猛地一晃,突然又坐直了。

“你刚才……”

她声音略显犹疑,“是不是又想让我去跑圈了?”

里包恩心说你直觉还挺敏锐的嘛——但他其实只是有点手痒,还没想好是不是要处理她一下。

这会儿被她一问,居然很认真的歪头想了想,才说:“还是算了吧。”

“九代目送你来也不是为了干这个的,”戴礼帽的小婴儿点着自己软绵绵的下巴说:“到底不是我正式的学生,使唤起来怪怪的。”

玛菲亚于是平静的“哦”了一声,又低头去看她的书。

到了第二周的初始,迪诺似乎是罢课了。

玛菲亚拎包进教室的时候,只有小婴儿老神在在的坐在讲台的软垫上,见她进来,还相当有风度的冲她抬了抬茶杯。

白川玛菲亚没找着迪诺有点失望,所幸同学虽然一周多了,但她能看到他的机会不多,所以心理落差不算大。

她只当可怜的小金毛被安排了什么新的教学活动,寻思着正好不用去隔壁了,直接就近拉了把椅子,坐下就开始看书。

这次看的是《诸世纪》。

这是一本由法国“占星家”诺查丹马斯,花费整整四年时间编著的长篇四行诗,一共分了12卷,每卷100首四句诗,据说每一篇诗都是预言,预言未来世界的各种天灾人祸。

里包恩靠近了一看,居然还是法语原版的。

小白毛也不知道从这恐吓大全里都看出了些什么来,一边看还一边做笔记,嘴巴里一直念念有词就算了,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摆个POSE。

小婴儿等到日上中天,早茶都要喝成午茶了,终于确定了这小白毛是真的很有耐心,无聊之下,甚至对她重新产生了一丢丢的好奇。

“你都不着急的吗?”

玛菲亚闻声抬头。

大概是之前太投入了,她抬头半晌后,才想起来自己表情传达能力有点差,于是后知后觉的动了下脑袋,相当敷衍的歪了歪。

【着急什么?】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如果迪诺达不到继承人该有的水平,加百罗涅的首领之位真的旁落的话,”小婴儿倒是毫无障碍的理解了她的意思,还相当友善的将对话延续了下去:“那种情况下再和他结婚,你就危险了啊。”

玛菲亚心说这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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