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认出这是前些日子在虎琊涧旁的梅林里戏雪的场景。

那日大雪初霁,云朵陪沈婉用完午膳出来,一时兴起,想到虎琊涧旁的几株梅树长势极好,不如讨几枝红梅养在瓶中置于沈婉案前,她看到后一定很高兴。

虎琊涧离云上不远,是个风景极美却罕有人烟的地方——一般说来,山贼是不会把时间、精力浪费在看风景这种无聊的事上的,可云朵常去,雪天赏梅,晴天钓鱼,或者什么都不做在那里发半日呆。

那日云朵破天荒地发现梅林中站着一个人,很快她便从那长姿玉立的身形中判断出此人应是顾怀衍无疑。

莫非他也是来赏梅的?云朵心想。

雪后的红梅最是夺目,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像是用染料浸过似的,渲染出深浅不一的红,如同云霞般铺陈开来。

云朵嗅着空气中浮动的幽幽清香,不觉心情大好,突然很想作弄作弄顾怀衍。

她捧了一捧雪,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趁他不备,将满捧雪尽数洒进他的脖颈间。

顾怀衍打了一个寒噤,急忙将渗进衣服中的雪抖搂出来,叹息着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了正抚掌大笑的云朵。

他倒是没有生气,只无奈地说道:“一猜便知是你。”

云朵眉开眼笑地说:“顾怀衍,我们来打雪仗吧!”

顾怀衍难得的拒绝:“不了,我还有事,二小姐自己玩吧。”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云朵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依不饶道:“一个人如何打雪仗?”

顾怀衍不料她会拽他,没有停下脚步,云朵被带的一个趔趄,摔在雪里,疼倒是不疼,只是拽着顾怀衍衣袖的手便松开了。

顾怀衍见她没有大碍,好笑地摇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行了五六步又生生停下,他的太阳穴跳了两跳,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低头俯视着死死抱住他小腿的云朵,只见她仰着的脸上一双眼睛极为幽怨,满脸的不甘心,身后的雪地上被她拖出一条长长的雪痕。

顾怀衍叹息一声,妥协道:“只能玩一小会儿。”

云朵立刻笑逐颜开,欢呼一声一跃而起,与此同时,一大捧雪散花似的撒向顾怀衍,他的头发眉毛瞬间覆上一层白色。

平日山寨里的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即便无事可做也没人愿意陪着一个小丫头玩,对此,云朵一直深感遗憾,这回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她又怎会白白放过。

云朵一个劲的上蹿下跳,兴奋得像是一只猴子,手中的雪球像雨点似的砸向顾怀衍,而顾怀衍扔出去的雪球却连沾湿她的衣角都极为困难,不过这并不代表云朵就得了多大便宜,因她玩得过于投入,不慎多跌了几跤。

两人整整嬉闹了一个时辰,直到衣衫被雪水浸了个透,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

云朵收回思绪,她看着面前的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怎么都想不通顾怀衍事后是如何画出这幅画的,她本人都记不清那天穿的是什么衣服,挽的是什么发髻,他却连裙摆上的纹样都画得分毫不差。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自己的扮相装束颇为关注?

想到这里云朵心里美滋滋的,带着一丝窃喜,像突然得了件宝贝,心中欢悦却又不敢说与旁人知晓。

她看向一旁排起的长队,也算是明白怎会有那么多人登门求画了,顾怀衍这下笔如神的画功,实不多见。

接下来的几天,上门求画的人络绎不绝,顾怀衍一时成为寨里的红人,他倒是来者不拒,对大家有求必应。

寨里的人大多没什么文化,顾怀衍又是文人,本来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向他求过画的人在路上遇到了都乐意同他攀谈几句,有的还尊称他为顾先生,久而久之他的一些观念想法便传到了军师耳中。

军师一开始其实是主张将顾怀衍关起来的,但夫人开口替云朵向大当家要人他也不便多说。

最近好些人在他面前提到顾怀衍,听得多了,他便对他有了兴趣,尤其是从云朵那处得知永州刺史的贺寿礼是顾怀衍找出来的,以及毒杀阿福的真凶也是他推出来的,他愈发觉得此人有两把刷子。

在一次劫镖行动中,军师和顾怀衍很有默契地双双缩在草丛里,军师弓着身子悉悉索索挤到顾怀衍跟前与他攀谈,此后,他一改先前对顾怀衍的防备态度,隔三差五便要找他磋商军事行动、推演兵法,顺便谈谈经商之道。

顾怀衍也确实出了大力,他为擎苍寨山下的产业提供了多种商业运作思路,让擎苍寨狠赚了一笔,同时,他献的计策让李旭和张若兰带领的人马轻易吞并了紫英山上的逐光寨,让擎苍寨的规模扩大了不少。

顾怀衍这样的人才让军师简直恨不能揽到自己麾下。

眼看顾怀衍逐渐得到重视,云朵甚至在想,即便不用他牵制顾衡,现在的他也能在山寨中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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