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亭才不吃他这套,暮烟看上去老实,其实心里坏得很,小时候就没少捉弄他,瞬间垮起脸,像炸毛的猫咪,眼尾微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你、死、定、了。”

惹他生气的后果,真的很严重很严重。

就在云亭发飙造成血案之前,明徽及时睁开眼,威严浑厚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遍场内的每一个角落:

“好了,别打了。”

“小十一,到师尊这里来。”

当年明徽让坐下各弟子自行取道号之前,各弟子们都取什么“清衍”“清裳”之类的道号,只有云亭不爱动脑,又不喜读书,取不出什么有意蕴的道号。

刚好他此时将自创的功法练到了十一层,便随手取了一个十一的道号交差,后来又觉得十一太难听,死活不让师弟们这么叫他,谁叫揍谁。

可以说是很任性了。

当今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明徽和各仙尊赶这么叫他。

云亭听见有人叫他,后背一僵,像是被雨淋湿了毛的小狗,浑身的戾气一收,不情不愿地放下暮烟,又回头看了一眼受伤的时寻绿,慢吞吞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明徽面前,笨拙地行了一礼:

“师尊。”

明徽“嗯”了一声,从位置上走下来,低声再明琼仙尊的耳边说了什么,在对方点头示意后,走到了云亭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眼,捻了捻花白的胡须,似叹息般道:

“出关了?”

云亭像是有很多话要对明徽说,但余光又不小心瞄到挣扎着扶着断壁残垣站起身的时寻绿,张嘴欲言又止,急的抠手指。

明徽像是察觉到了云亭的焦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了他的情绪,随后招手适应一旁的弟子上前,耳语一阵,将时寻绿带了下去。

“先送他去治伤,其他的事稍后再说,为师还有话其他话和你聊。”

明徽转过身,也不管云亭愿不愿意,走进了大典内设的偏殿中。

云亭挠了挠头,边走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时寻绿,见对方也在看他,下意识高兴地朝时寻绿露出一个笑,眉眼弯的和月牙似的,看上去要多甜有多甜,随后乖乖跟上明徽,消失在偏殿中。

时寻绿被人扶着去了另外一个偏殿,被云亭的笑搅的魂不守舍,心脏砰砰的跳,一边疗伤一边忍不住打听着云亭的消息:

“敢问道友,刚刚那位是明徽掌门的弟子么?”

替他疗伤的白衣医修显然也刚来不过几十年,师从清裳,哪里识的云亭。

他看见自家师尊被打的口吐鲜血,风度不再的模样,十分气不过,甚至迁怒于时寻绿,闻言白了时寻绿一眼,手中的纱布狠狠地拉紧,满意地听到时寻绿闭了嘴,发出一声闷哼:

“谁知道那人是掌门从何处寻得的弟子?虽然修为很高,但一直带着面纱,怕是因为容貌过丑,才不得不一直带着面纱吧?”

“你胡说,”时寻绿龇牙咧嘴地反驳,粗重的声音因为疼痛变得支离破碎:

“她才不难看呢!”

白衣医修懒得理他,直接背起医箱离开,徒留时寻绿傻在原地。

独自一人的时候,时寻绿暗地里琢磨着云亭的身份,忽又想起对方刚刚远远冲他弯眼一笑的模样,觉得像极了一个人,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像谁。

像谁呢?

时寻绿摩挲着下巴,冥思苦想,瞳孔涣散,思维逐渐发散,脑海中不知怎的,又浮现出桃花林里与云亭的那个吻,心脏骤然慢了半拍,猛地摇头,试图将云亭的脸从他脑海中摇了出去。

意识到自己刚刚想一个男人的行为有多愚蠢之后,时寻绿的脸顿时变得青青白白,心道造孽造孽,又强迫自己闭眼,将云亭穿女装的模样在心中过了几遍,感受到自己的性取向正在缓慢变直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放下心来。

开玩笑,他一个大男人,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纸片人变弯?!

他时寻绿,就是死了,死外边,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现在的时寻绿还意识不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而偏殿的另一边,云亭同样也接受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无异于爆炸性的消息,惊得后退了几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明徽道:

“师尊,你说他是我的情劫?!”

明徽的面前漂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司南,正顺着逆时针缓缓转动着,散发着幽幽空灵的光,其中蕴含着万千星河,仔细看,还能看出北斗七星连出的曲线,照亮了明徽略显苍老的容颜。

对上云亭震惊的眼神,明徽手中算卦的动作一顿,缓缓点了点头。

而在他手边,还散落着零零散散的几个铜钱,算命的龟壳已经裂开,须臾间便碎成齑粉。

此卦,大凶。

此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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