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老头子!咳咳……咳……爹!”

秦顽在许玉娆前面跑的极快,带着愤怒的哭腔呼唤着秦老爷子,然而火蛇窜动的声音太过浩大,她的声音宛若蚊语,瞬间就被湮灭在空气中。

“秦顽!”许玉娆快步上前抓住秦顽,将厚衫往他身上披了一点,呵道,“别乱闯!往庙堂去!”

秦顽见是许玉娆,情绪稍微缓和了点,但是眸间的血丝却愈发明显,抿着唇半句话不言,沉默的随着许玉娆往庙堂跑去。

庙堂的火势最甚,宅子里的丫鬟小厮此时早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整个秦宅空空荡荡,庙堂的木门已经被烧得断了梁子,歪歪扭扭的挡在门前,以极烈的火势阻挡旁人闯进去。

“从侧窗,那里常年放着贮水缸。”秦顽嗓音沙哑的开了口,然后甩开许玉娆的厚衫,快步的跑到水缸用小木桶装起水扑在窗子上,隔绝出了一个可以通行的入口。

他身子灵敏,撑着窗户便跃了进去,大喊:“老头子!你别他妈躲了!你出来!”

“爹!!!”

许玉娆刚刚攀上窗子,便听到了秦顽撕心裂肺的喊声,连忙加快了速度爬进去,随即看到了令她窒息的一幕。

秦老爷子全身脱力的躺在蒲团上,火红的梁柱压在他的腿上,黑烟浮起、触者皆焦。

秦顽此刻嘴唇已经因为干裂渗出了血,眸中也皆是血色,却还是不肯放弃的用外衫垫着手,努力的去推开秦老爷子身上的梁柱,隐忍着哭腔道:“死老头子,你别他妈给我装……咳咳……你,你得看着我……我娘让你看着我的……”

“你不能死……我不叫你死老头子了,爹……爹……你要是再不动一动,以后,咳咳……以后,我绝不娶妻生子,以后……我让老秦家绝后!”

秦顽隐忍的声音太过戳人,许玉娆有些恍惚,却还是保持着神志冷静,将自己的厚衫盖在秦老爷子身上,掐了掐他的人中。

“秦老?秦老!”

秦老爷子的身子动了动,随即半睁开眼,费力的伸手扯向秦顽的衣摆,语气虚弱不堪:“小兔崽子……”

秦顽身形一晃,却还是没敢回头,仍旧奋力的去推那百斤重的梁柱,倔强的样子让秦老爷子心疼不已。

“走吧……观音像后面,有……有宁家的暗道,我都打点好了,你们……快走吧……”秦老爷子闭上了眼,一滴浑浊的泪掉落在地,声音颤抖,“我老了,就不折腾了……庙堂挺好,祖先都在……”

“闭嘴!”

秦顽此时终于忍受不住回过了头,少年意气风发的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水,混着烟灰看起来狼狈不堪,却又异常的坚韧。

“你说的话顶什么用?你说死就死,那你当我是什么!?”秦顽愤怒的揽起秦老爷子,想要用蛮力将他拽出来,“我不许你死……”

屋顶有瓦片嘎吱嘎吱的研磨声,像极了有人在屋顶奔跑,混合着火蛇的怒吼,显得极为渗人。

秦老爷子猛地抓住许玉娆和秦顽的手,眉目间瞬间变得焦急异常:“许娘子,快带着顽儿走,再晚,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灭口,再等下去,都得死在这!

秦顽怎么会听他的话,开始一言不发,猩红着眸子继续拉扯,宛如一个陷入了疯魔的人,竭尽全力的要去达成目的。

瓦片嘎吱声越来越响,声音越来越嘈杂,表示此时守株待兔的人越来越多,如果秦顽不走,那么今夜过后,秦家可真的就是满门被灭了。

许玉娆看着秦老爷子,秦老爷子也在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神色中皆是乞求,皆是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对这个世间最后的一点希冀——

让他儿子活下去。

许玉娆当下心一横,然后在秦老爷子惊愕的目光下,抄起一根木棍,径直的朝着秦顽脑袋打了下去。

一米八几的少年,就那么软若无骨的倒了下去。

重大精神刺激加上轻微的外力作用,会使一个人陷入短暂昏迷,这是唯一能将秦顽带走的方法。

许玉娆架起秦顽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拖动着他往前走,控制着自己不去回头看秦老爷子依依不舍的目光,双唇颤抖缓缓出声:“秦老放心,我定会让秦小公子,安全的抵达京城。”

“您……安息。”

她再也没敢说一句话,带着秦顽钻进了暗道,将滔滔大火隔绝在外,终于也忍耐不住的痛哭出声,却还是一刻也不敢停,娇小的身子拖着秦顽缓缓向前,缓缓的离开了那个,人间炼狱。

这是许玉娆第一次亲眼目睹生死离别,第一次明白好人未必能有好报,也是第一次对这个时代的皇权与势力产生了厌恶,在瞧见不远处的湖光月色天净明时,她默默的将眼泪擦干,狠狠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告诉自己:

“带着云宝和嘉宝好好活下去,然后……永远不去找霄川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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