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子入手,道维被里面葱油饼香味儿刺激的直咽口水,肚子跟响雷似的轰隆隆直叫。

没法儿客气,手脚都饿软了,顾不得烫,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嘴里塞。

三两下解决一个二两的葱油饼,饥饿稍解,重新将麻绳绑回树杈,盖好白布,将篮子挂在脖颈上,方便下树。

对里面的小姑娘低声道:“明芽儿,你说的事情我想过了,你家人不让你学,我从别处帮你找书,你自己看书学,你很聪明,一定能学会。”

明芽儿眼眸一亮,随即又失落的摇头:“书在咱们白水城本就稀缺,他们不会随意借给你一个小孩子的。”

道维调整了篮子位置,不在意的摇头:“这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你注意着些,别被你母亲发现你有这个危险想法。”

说完也不等明芽儿回答,利索的滑下树,脖颈上挂个大篮子丝毫不影响他的发挥。

道维都不得不感慨:“白水城真是藏龙卧虎啊,这身手……”

但现在也没多少时间叫他感慨,家里还有两个病人等着这些粮食救命。

一路直奔回家,推开篱笆扎的院门径直进厨房,无视简陋至极的灶台,拎起唯一没豁口的陶罐,小心将里面仅剩的一点水倒入碗中。

端着水和葱油饼进了隔壁屋子,炕上躺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嘴唇干裂,脸上没有一点儿活人气,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起伏,很难不让人怀疑她们是否还活着。

先扶起年轻女子的上半身,小心的喂下去一碗水,女子悠悠转醒,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珠子随着道维身影移动。

如法炮制又给年长者喂了水,随后在两个女人的眼珠子跟随下,道维利落的将葱油饼撕碎泡进水里,用筷子捣成糊糊,喂两人分食了。

中途老人好几次拒绝继续吃东西,都被道维温和又不失强硬的态度压下,直到两人吃了东西有了点精神,他才坐在炕头拉着老人的手,耐心跟两人道:

“奶奶,大姑,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井水干了,附近的河水也枯了,粮价飞涨,拿着钱都买不到米。家里没米下锅,你们又生了病,不想拖累我,就想一死了之,还能给我省点水,省点粮食,对不对?”

老人躺在炕上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泪水无声滑进斑白鬓角,整个人看上去弱小又可怜,道维用温热的手一下下轻轻拍打老人粗糙瘦弱的手背。

大姑吃力的吐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小维,李家,不能绝后,得有人,给我们上坟。

不能做,孤魂野鬼,等你和明芽儿成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道维轻声道:“大姑,咱家现在这情况,有今朝没明日。

白水城粮价连续涨了五月有余,大户人家都遭不住卖下人了,卖儿鬻女不在少数,您瞧着我能活到明芽儿长大那天吗?

再说了,明芽儿父亲已经是四品怀化将军,她家中兄长们又正值壮年,很得上司看重,我和明芽儿的婚事,还合适吗?”

奶奶沉默的流泪,大姑艰难摇头,挣扎道:“你们,娃娃亲,你爹,救过她爹一命,她家,不能反悔!”

道维盯着大姑慌乱的眼神,平静道:“真的不能反悔吗?”

他也不欲为难一个一心对他好的长辈,于是握住大姑的手温声道:“咱先不说她家会不会反悔的话,单就一条,咱家如今这般,将来明芽儿真进了家门,叫她跟着吃糠咽菜,于心何忍?”

“届时,明叔,你岳父,提携你,会好的。”

道维残忍的打破大姑心里最后一点期待:“大姑,明叔若真顾念爹对他的救命之恩,这些年咱家不会过的这般艰难,以前不想照拂咱家,现在没有想起咱家,以后更不会提携咱家。

若我识相,自认不配明芽儿,主动退了这门婚事,或许我还能活到成年,若我不识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有的是办法叫我没有明天,白水关这般乱,哪日不死几个人?”

大姑最后挣扎道:“我去求明嫂子,她通情达理,自咱家……我从未求过她,就这一次,叫你们成婚……”

道维打断她的幻想:“大姑,当年明夫人对你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因为你是三品归德将军李迟章的女儿,四品怀化将军李鸿的妹妹,而她只是父亲手下一个小小千夫长的内眷。

如今,时移世易啊!”

大姑绝望的闭上眼,道维轻轻擦拭了她眼角泪水,缓声道:“大姑,您也别怨明夫人,若换做明芽儿是您女儿,您能忍心叫她嫁入咱们家受苦?”

“是,谁都不怨,怨咱们命苦。”

说话间,道维又泡了一碗细细碎碎的葱油饼,又咸又糯,还有猪油香味儿,边喂两人边道:“小姑去给你们买药了,现在外面太乱,我不放心,等你们吃完我就出去找找。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吃了东西有了力气,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在道维轻缓的声音中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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