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上两起案子的凶手已经伏法,而这起新发生的案子,也明显不同于既往的案例。凶手是初犯。一个初犯,就能如此沉着冷静地杀人分尸,而且从容不迫地带走了死者的一部分器官,心理素质非同一般。而伤口的深度几乎一样,伤口边缘齐整,说明凶手精通解剖学的知识。”

“此外,关于凶手的心理学分析,老实来讲,我不是很有把握。”刁书真笑了笑,“为什么杀掉赵凌,以及为什么要在杀人之后,多此一举地摘走死者的双肾,这是本案最大的谜团,也是破解本案的核心点所在。”

“也许向陶队说的那样,这起案子是一起情杀案,凶手之所以摘掉死者的双肾,是同性、同男女关系相关?”宋玉诚说,“只不过,凶手并非如我们怀疑的那样,是死者的妻子姜欢,而是另有其人。”

“情杀,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要看陶队他们排查的情况。”刁书真眼中精光一闪,笑道,“不过我觉得情杀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情杀的话,嫌疑最大的人绝对是姜欢,作为被骗婚的对象,她对赵凌怀有深仇大恨,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杀死对方是合乎逻辑的。然而,她有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

“剩下的,就是赵凌那些露水姻缘了。你看赵凌的尸体上,有案发当晚和其他人发生过关系的痕迹吗?”刁书真问。

“虽然死者的尸体在水中浸泡过,痕迹丢失了不少,但是确实是没有,无论是指甲缝隙、阴`茎还是肛`门,都没有留下其他人的DNA。”宋玉诚微微蹙眉。

“是了,这些人同赵凌都是些皮肉关系,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因为性`生活不和谐而杀人,那也不会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而会比较像是强`奸激情杀人的现场,手段多为扼颈、用软物窒息等等,而死者的身上一般也会留下凶手的精`液等证据。”刁书真说,“而且这些人根本犯不着杀死赵凌,约个炮而已,最多是做得不爽,换一个就行了。杀人,那性质就变了。”

“而且嘛,这些男小三又不能借着怀孕什么逼赵凌离婚,反正就算赵凌没有老婆,自己照样成不了他老公。这帮人嘛,就是为了纵欲享乐,要说玩得太花不小心把赵凌玩死了,这我信。要说处心积虑地把他给杀了,这没必要。”刁书真挑了挑眉。

“你说的有道理。”宋玉诚点了点头,沉思道,“可凶手不是为了情,不是为了财,也没有查出谁和他有仇,那么凶手是为了什么,总不成,是单纯看赵凌不顺眼吧?”

“你说的还真不错。”刁书真狡黠一笑,“凶手挑中赵凌作为被害人,是有原因的。”

“在纽约,勒死过17名街头□□的约尔.雷福金被捕后供认,他在红灯区附近选择娇小留黑色直发并佩戴性感首饰的女人。而阿拉斯加最臭名昭著的系列杀人罗伯特.汉森选择的被害人是,为了性而接近他,拒绝按照他要的方式进行性`活动,并且又试图逃跑的人。【3】”

“我们这个凶手啊,选择的人被害人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做了某件非正义的事情,但是根本没得到惩罚,或者惩罚与罪行根本不匹配。二是,身体上有某种凶手感兴趣的特质,而这种特质,我们暂时不得而知。”

“等等。”宋玉诚拧眉道,“你刚刚举的例子,可都是些连环杀手。听你的言下之意——”

“是的。”外面的风雨像是落进了刁书真浅色的眼睛里,暗沉沉阴翳一片,“所有查案的人都觉得这是个孤立的疑难悬案,可我觉得,这只是凶手的第一次行动而已。至于为什么要摘取死者的器官——”

“战利品。”刁书真掷地有声道,“就像有的人砍下死者的手指,敲下死者的牙齿,或者身体上某一小部分带走进行收藏,用来反复回味杀人时所带来的颅内高`潮,用来满足自己暴力驱动的杀人倾向。”

宋玉诚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听着刁书真的描述,她好像比解剖了一具高度腐败的巨人观还要恶心几倍。

“这玩意就和有的人性`爱之后留下片子观赏似的,可以一遍遍回味当时的情形。最近的科学研究指出,人在观看书籍或者影视资料的时候,大脑激活的区域,同真实经验该事件时的区域并没有区别。换句话说,凶手看到死者的器官,可以一遍遍回味夺去他人生命的过程。”刁书真变态地笑了笑,“这对于有的人来说是噩梦,对于凶手来说却是享受。”

宋玉诚幽幽地看了刁书真一眼。这个从血到肉到骨都熟悉无比的人,这一刻居然显出几分陌生。

“如果我的假设是对的,那么其他的一切就很好推理出来了。凶手高学历,高智商。开陵是个小地方,事发之后,我们调查过有暴力倾向或者反社会倾向有过案底的高学历人群,却并没有符合条件的人。想来,这是凶手第一次犯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凶手懒得继续扮演一个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好人,真正暴露出自己残忍好杀的一面,值得深思。但那一定是一件能影响其人生轨迹的重大负面事件。”

“像是一颗禁封已久的子弹,本该安安稳稳地封存下去,却不知为何突然上了膛,击穿了陈腐的心脏。”

刁书真滔滔不绝地分析了一大通,宋玉诚安静地坐在旁边,凝神看着她,手中的热茶都已经凉了,还没动过。

“大体上就这些了。”刁书真回过神来,看着宋玉诚面上的伤痕和沾着泥泞的白衣,再看下自己也是同样的狼狈,不由地面上微热,“先不说了,宋法医,你去洗个澡吧,我去拿创伤膏。”

“不用担心,洗衣机有烘干的功能,一会儿就好了。我这里也有衣服备用的。”宋玉诚能耐心听完她的侧写,让她忍不住将对方视为知己,于是对于先前的打斗越发愧疚,想补偿对方什么。

宋玉诚也不扭捏,她本就喜洁,满身泥泞早就想洗掉了。于是她“嗯”了一声,走进刁书真的浴室,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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