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如渊转过脸，凝视着云饮冰。云饮冰有时候觉得墨如渊好像只是单纯对她感到好奇，有时候又觉得墨如渊已经看透了她的一切。
“阿冰，你天资聪颖，他日定能够成为栋梁之才，”墨如渊说，“我虽然修道多年，但如何育人，却了无头绪。如果——”
云饮冰正准备打断墨如渊的话，发动一次彩虹屁攻击，但墨如渊却停住了话头，望向村头祠堂的方向。
两人走了过去，日头正毒，照射在门楣上，但见上面一点反光。那个镜子的碎片，仍然悬在上方。
“昨夜我将它取了下来，扔在地上。”云饮冰说。
墨如渊点点头：“或许问题并非出在这镜子上。”
她足尖一点，便到了村外的山坡上，从四个方向，自高处向下望，探清楚了村子所处方位，以及周遭的地形。云饮冰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当两人来到东边最高的山峰之上时，她向另一侧望去，只见地平线处像着了火一般，冲天火墙像是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那里是魔界所在。”墨如渊顺着云饮冰的目光望去，说道。
“我知道。”云饮冰说。
此地居然离魔界如此近了。
“原始道君曾对我说过，除非身死，否则便无法出世，再如何隐居，也是入世。”墨如渊望着遥远的火墙，说道。
“身死便不是出世，而是去世。”云饮冰说。
“我曾以为我已断绝尘缘，故闭关于飞瑶山巅，看云起云落，听风吹雨打。但原始道君羽化，魔火已蔓延而来，我便知道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师尊出关也是好事，”云饮冰道，“万事皆有其理，不可强求。”
“刚一出关，我杀死魔兵无数，又杀死魔界少爷云吐雪和云吞雾，”墨如渊说着，仍然是冷冷淡淡的神情，但云饮冰觉得她似是流露出一些忧心，“魔界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魔尊三子乃是大小姐云饮冰，她行踪诡秘，也从未在交战中露面，是个如何的人物，尚不得而知。但终有一天，她也会与我对上。”
云饮冰听着墨如渊在她面前谈论她自己，这感觉真是十分奇妙。
“时候不早了，”墨如渊看了看日头，“等天再黑下来，该解决这座村子的问题了。”
“师尊从高处看过地形，可有什么所得？”云饮冰问。
墨如渊说，这村子地形特殊，周遭全都是山，将村子整个包裹在其中。而此地离魔界不远，在村子的地下深处，必然有魔火与魔气，成形于太古之时，深埋地下。这座村庄在此世世代代安居乐业，倒也与这魔气并不冲突。
然而不知是何方动了手脚，使得这一片本不属于人间的铜镜出现在村中，被不知情的村民捡了去，当成寻常的镜子，悬在祠堂门楣之上。地下魔气当即倒冲上来，村民皆是血肉之躯，哪里挡得住这般魔气，皆死在家中。有的未马上死去，比如那在房前乘凉的老人，受了魔气侵袭，心知不日便会入魔，便到房中，寻了根绳子悬梁自尽。
村民已死，魔气被群山困住，又渐渐沉入地下中去了。唯独此地的村民，怨气不化，仍如生前一般，在此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这面铜镜，与其说是镜子，不如说是魔灵的眼睛。”墨如渊说。
“魔灵？”
“魔界上古之灵，如魔界之神，无形无体，游弋地下。”墨如渊解释。
听着仙门中人对魔界大小姐云饮冰解释魔灵，那种感觉真的是……特别奇怪。
天色已晚，师徒两人又到了村中。白日里，墨如渊摸清楚了周边山脉、河流的走向，到黄昏时，又去祠堂将那片铜镜碎片摘了下来，放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
夕阳最后一抹光华消失于山巅时，墨如渊一手掐诀，一手挥起浮沉，但见碎片忽然散发出一阵黑雾，从地下响起一阵怪声，好似有一头巨兽正在地底痛苦呻｜吟。
云饮冰忽然感到昨夜那种烦躁、痛苦的感觉全然涌了回来。
她觉得那阵怪声好似是从自己心底传出来的，令她同时感到了痛苦。
是魔灵。
她是魔尊的女儿，是魔灵的后裔。她觉得体内的魔功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那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反应，就像她饿了想吃饭，渴了想喝水一样。
墨如渊垂头，专心地对付着地上的铜镜碎片，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云饮冰的异状。
云饮冰心下一沉，她转过身，朝着村外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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