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睿文疯笑着,笑得旁人一头雾水,却什么都不敢问。

周老太爷居高临下地看了地上的周睿文好一会儿,才沉声,开腔:

“关进祠堂。”

周佞眸光微动,而其他人早已面露讶异周家祠堂。

那不是个人呆的地方。

周睿文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可他还是不管不顾地笑着,笑到周老太爷拂袖转身的那一秒,周睿文停了下来,他就这么瘫坐在地上,眼底泄出了难得的清明,只一瞬

他开口,看着那个老态龙钟的背影,咬牙问:

“爸,当年,是不是您”

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周佞忽然开口打断,身后的保镖马上上去捂住了周睿文的嘴,将他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其他人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周佞已经平静地扫了一圈,开腔逐人:

“我跟爷爷,有私事要聊。”

周父一顿,压着怒气开腔:“周佞,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

“周董。”周佞余光瞥人,扯了个笑,微微扬起下颚示意背对着众人,身形不动的周老太爷,“这是爷爷的意思。”

一句话就堵住了周父的口,其他人看出了周佞的示意,纷纷打着哈哈离开。

最后,偌大的老宅中,只剩下背对着的周老太爷,站着的周佞,以及地上瘫着的周睿文。

周睿文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艰难地爬着坐起来,被打了一棍的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挣扎间,他喉咙的伤疤显露了出来,瘸了的那条腿也使不上力。

整个人,都像一条名副其实的丧家犬。

周佞冷眼看着他,眸中恨意更深。

“阿佞。”背对着的周老太爷终于开腔,音色沉沉,像是翻不起半丝波澜,“都交给你了。”

一句话,两个意思。

都交给你了。

挣扎着坐起来的周睿文眸底绝望意味更浓。

周佞微微俯身,应了声是,可背对着人的眼底却没有丝毫恭敬,周老太爷嗯了一声,拄着拐杖,毫不留情地往楼上走去。

脚步声在二楼沉重的关门声后戛然而止。

偌大的室内,只剩下周佞与周睿文二人。

“”周睿文就这么定定地看人一眼,兀地笑开,“关山月的事,你都知道了。”

所以才会飞去加州,用两天时间,几乎捣乱了他所有老巢。

周佞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睿文,像是在看一堆死物:

“你该庆幸我现在才知道”

他一顿,眸底乍起恨意如潮,仿佛撑起躯体的不是骨骼,而是一腔死戾:

“不然你连再踏进这里的命都没有。”

周睿文笑意渐敛,连舌尖都沾染苦涩:“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在祠堂等死呢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周佞不语。

“那条信息,是你发给我的。”周睿文痴痴笑了,眸底讽嗤不掩,“你想逼我走这最后、也是唯一一条路,是吧?”

周佞面不改色。

“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周佞。”

周睿文掀起眼皮,他臂上骨骼铮铮作响,扯出一丝冰凉的笑意:

“她葬在哪儿?”

沉默半晌,周佞终于给出了一个回应,一脸淡淡:

“阿月说,等你死的那天,会去她坟前告知,替她祝贺的。”

周睿文似乎有那么一秒钟的怔愣,只是很快,便彻底被无尽的癫狂与自嘲淹没,他笑了,笑得胸腔都在抖,而后他猛地一扯,衬衫上的纽扣被扯落

袒露自己出皮肤上血红的烧伤瘢痕,几乎覆盖了周睿文自脖子往下的所有肌肤,狰狞又丑陋,是一片与死人无异的青白之色。

“一身的瘢痕,烧瘸了的腿,当年几乎要了我整条命的大火”

周睿文兀地拉长了声,连尾音都带着无尽的恨意与自嘲,颤颤:

“是爸动的手?”

周佞就这么看着他,浑身戾气不减半分,那些丑陋的伤疤映入眼帘时,他满心满意,想的都是不够。

“我一直都以为是你想我死,周佞。”周睿文笑着,似乎笑出了眼泪,“现在你来告诉我,当年那场火,是他觉得污了周家的门楣想替天行道吗?!”

周佞冷声:

“当年是你强迫她,是你用手段害得她老公破产瘫痪,你出狱之后还特么想挖人家的坟。”

周睿文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几乎是声嘶力竭,他看出了周佞毫不掩饰的讥诮,半边脸藏在阴翳之中:

“难怪,难怪从来都没有人追究,难怪北城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

“难怪你掌权了整个周氏,连大哥都得靠边站。”

“难怪我认还躺在,周家就这么着急将我从族谱除名。”

周睿文痴笑着,却如濒死般喘息:

“可是凭什么?从前我只是以为他偏心,可是凭什么”

周睿文挣扎着起身,可双腿早已麻木,他挣扎半天,最后只是重重地跌落在地,朝着周老太爷方才上楼的方向,信念全然崩塌,几乎是崩溃大喊:

“爸”

“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回音与窃入的山风。

周佞就这么看着他,半晌,他耳尖微动,瞥眼楼梯间,却空无一物,满腔恨意的心脏处,终究是沾上了一丝感到凉薄的寒意,只是转瞬即逝。

他看着声嘶力竭跪坐在地上控诉着的周睿文,拿出手机按了两下,保镖鱼贯而入,堵住了周睿文的嘴。

元皓走到周佞身后,垂眸不语。

周佞扫了门外神色各异的周家人一眼,面上淡淡,抬脚就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外,却被周父给拦住了。

周佞掀起眼皮,无波无澜。

“”周父吐了口气,好像想说些什么,“阿佞”

可周佞却打断了他,激不起一丝波澜,只淡淡一句:

“以后,可得把你那些私生子看牢了”

“别死了,又将罪名安到我身上。”

周父一怔,脸色清白交接。

周佞抬脚就往外走,只是走到一半,又兀地回头,在周父略显期待的眼神中,诡异地扯了个笑,笑得讥讽,一字一句都恰到好处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毕竟掌控那么大一个周氏我也挺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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