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只这么静静看着人。

周佞的气息覆在她耳侧一轻一重,都尽数透过关山月耳边的碎发钻入她的耳膜,可关山月纹丝不动只用目光一寸一寸地、顺着周佞的颈骨往上。

她的视线像带着火苗惹得周佞眸色暗暗。

“你想肉偿啊?”

关山月唇瓣张合几乎是气音,唇瓣吐出的气息追逐般纠缠上周佞的骨。

周佞眸光微闪,兀地握住了关山月的腕往前一拉,自己则后退一步坐在了高脚椅上,他一手环住关山月的腰仰头,扯了促狭的笑,眸底却深似潭渊:

“关大小姐,赏脸吗?”

关山月没有反抗任由人动作她高跟抵住高脚椅的底座只笑着尾音要上扬,勾出故作迟疑的音一晃又一晃,像吸引人上钩的鱼饵:

“就你么”

她的抬手食指轻点着周佞的衬衫纽扣,一个又一个往上关山月将周佞那通红的耳尖缆入眼底却没有续下去。

周佞喉间发紧四目相对的一瞬他竟然略带仓促般垂下了眼睛,只垂眸看关山月粉润如珍珠般的指在自己的扣上一点一点。

他第一次没有尝试生硬地去揣摩关山月的情愫,而是看着关山月要蔓延出境的、糜艳的一抹红,只一眼,便勾得周佞几欲退缩。

周佞眸湖也波澜乍起,即将要碎、要消融,半晌,周佞猛地抓住关山月那扰乱的指,指软而细,好轻易就被他握在掌中,拿捏着、像一团糯米捏成的软团,却是冰凉的温度:

“怎么,不行吗?”

关山月笑了,她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佞好一会儿,然后猛地俯身,指尖直接递上周佞的肩颈,唇肉也只差一寸便要厮磨上周佞的耳廓,像是要落吻

周佞强压下的那颗猛烈跳动的心在那一瞬几欲濒临倾溃的边缘,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可顺着那绕骨气息吐出的,是关山月轻柔婉转却字如寒霜扔出的剑刃,她说:

“以前是可以”

“现在么,早就玩腻了。”

随着一个尾音落下的,是关山月猛地后退几步挣脱出周佞的怀。

一瞬间涌来的空虚感太浓,几乎要冲破周佞死死压抑的围墙,他环住关山月腰线的手还虚虚抬在半空,柔软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

周佞抬眼,定定地看人一秒,看透了人眼中的讽意和狡黠,他面上波澜不动,只缓慢地将手放下,而后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吧台,扯了个笑:

“真不愧是你。”

夜光倒灌进眼底,露一种深深的琥珀色,周佞就这么望着她,有些汹涌的情感破土、生根,然后抽芽拔节。

关山月却只慢条斯理地撩起几缕掉落在脸颊边的碎发,她俯视着高脚椅上的周佞,这么些年,每一回都是俯视的姿态:

“你刚刚,真的以为我要亲你啊?”

周佞眸色渐深。

“周佞,都这么多年了”

关山月一顿,似乎被昏黄的光淹得遍体通明,望向周佞时坦荡、却又生起暗涌,她顿了颇久,才神情莫名地续了下句:

“你怎么还栽在我这里起不来呢?”

周佞半边脸埋在阴晦中,他看关山月如同仰望皎皎月、深埋心底的,是仰望山上雪般望向那一簇光。

半晌,他轻笑一声,抬眼却满是嘲意,只是自嘲更浓:

“从我第一眼见你开始,哪次不是你的手下败将”

“可是关山月,我明明什么都不需要你给我,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

关山月不语,唇也抿成一道锋利的线,她背着光,身形落在周佞的瞳中,昏黄晕染开来,像静静燃烧的一团火:

“除开那些事之外的任何,都与你无关,周佞,管好你自己。”

她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就想往外走去。

可身后的周佞却还是叫住了她:“关山月。”

关山月脚步一顿。

“当年那场绑架案,除开令迢之外,卫家无辜被掳的那个私生女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周佞将思绪尽数隐藏,再抬眼,已是一片晦暗的光,他转过身,拿起醒酒器给自己倒了一杯,可那分明是关山月的杯子,周佞脸色不动半分,只晃了晃高脚杯,看人:

“卫京承想给那个私生女报仇,对吗?”

虽然是问句,开口却是笃定的语气。

关山月侧身,目光定在他手上杯子一瞬,旋即移开,却没有说话。

“卫京承接受卫氏后,卫家的股价在这几天几乎跌穿地心。”

周佞面不改色,对着杯上的唇印就这么抿了上去,甘醇入喉:

“他想毁了卫氏可是为什么呢,死的那个,分明只是卫家的私生女。”

卫京承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自己继承的卫氏出手?

关山月眸色渐深。

“当年那个私生女被绑匪虐杀的场景,是你们的噩梦。”周佞将红酒一口饮尽,用指腹抹去溢出的几滴,掀起眼皮,“他帮那个女孩报仇,照理来说,应该是跟你站在同一阵线的”

诡异的一顿,周佞缓缓地放下高脚杯,在吧台上落得清脆的一声,他目光坦荡地看着关山月,却是看穿一切之后的清明:

“可是周朝从一开始就跟我说,卫京承在加州摆了你一道,你差点栽在他的手上”

“所以,关山月,在加州那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灯光落在关山月的羽睫,投下一层斑驳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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