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新兵,她脸上笑意依旧:“愿赌服输,明日卯时各位就在这里集合。”
她声音是一如既往地轻快,好像刚刚跑完十圈负重跑的人根本就不是她。而反观底下的新兵,想要反驳耍赖,却都已经没了力气。
陆畅苍白着脸靠在赵沉渊身旁,快炸开的肺像是破风箱似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静默无声的众人中分外引人注目。
龙四海寻声望来,见他这模样,脸上笑意更甚::“今日是各位报到第一天,我也不想练得太狠,让你们打了退堂鼓。”
“吃了午餐就去休息吧,安顿好行李,好好睡一觉。”
“明天卯时我在这里等着诸位,一个人,迟到半刻,就多罚一圈,不愿意跑的,我也说了,军规处置!”
说到最后,她声音一改清丽,严肃而冷酷。
陆畅累得昏头昏脑,在强光的照耀下,他眯眼看向不远处的玄衣女人,恍惚之间,却好似是看见了那个六年前指点沙场,将北魏打得不堪一击的女将军。
赌场规矩: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他陆畅虽不是什么君子,可是江湖规矩还是要守。
狠狠地喘了两口气,他有些费力地将自己推离赵沉渊的肩膀,直起身子来,点了点头。
“是,教习,遵,遵命!”
龙四海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眉头微挑,眼里满是狡黠。虽说是被挑衅,她却也太不生气,因为现在的陆畅,很像一个她认识的人……
烈日骄阳下,她似有感应的抬起了头,只见不远处的景随风黑衣银甲正含笑看她。她朝他挥挥手,走了过去——
“都统也来看热闹?”她笑道。
景随风挑了挑眉:“你这是把当初左正天对付我们的那套原封不动地用在了这群新兵身上?”
闻言,龙四海笑意更甚:“你还记得?”
“只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两人口中的左正天,曾经是北山大营的总教头,也是如今的兵部尚书。这位左大人,出自五门世家之一的崇奉左家,为人正直,做事圆滑。
那年她和景随风一道进了北山大营,两人早在进大营之前就已经随着龙风行习武多年,因此对于大营一开始枯燥而乏味的体能训练很不当回事。当时的教习碍于二人身份不便训斥,这事便传进了左正天的耳朵里。
那日的左正天一如今天的龙四海,笑眯眯地给他们两人下套,连条件都一样,如果能跑赢,那便不用晨练;若是跑输了,便要加练。
结果可想而知。
连着两个月,他们两人天不亮就起床,绕着校场跑圈,晨练还没开始,便已经累得喘不上气。
她看着那些新兵,恍惚之间仿佛是看见了当年的两人,笑道:“当初我还纳闷儿,就你原来那脾气,怎么着也该带着我和常修与左正天再大战八百回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服了软?”
景随风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了她含笑的脸上,声音低沉:“因为……我忽然明白,轻狂任性,是有代价的。”
“你还怕那个?”她目光仍在跑道上,也便没看见景随风眉眼缱眷。
“原来不怕,可那时忽然怕了……”
“为何?”她扭过头来,脸上带着好奇。
他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却没再解释。
正在这时,秦寒俯身过来,似是与他有事向商。龙四识趣的告退,走到一半又道:“今晚约了常修,你可别忘了。”
景随风点点头,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消失在了校场之后。恍惚之间,秦寒似是听他声音喃喃:“还是说不出口……”
他想说,当时他怕了,因为连累了她。
她为人谨慎温和,若非是为了他,绝不会与左中天打那个赌。
那日,她刚巧来了月事,十圈罚跑以后已是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当她微凉的身躯靠在他的怀里,不住低吟,十六岁的少年终于明白,义父所说的软肋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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